第一三八章 雨一直下(第2/2頁)

“我情願跟你換換……”六塔河決堤,不僅改變了陳恪,也改變了趙宗績,打那之後,他便深沉了許多,只有眉宇間偶然閃現的憤怒,能透露出他心裏的崢嶸:“六和塔一案的處理結果下來了。”

“……”陳恪沒有說話。

“處罰的人很多,降修河都部署李璋知曹州,河北轉運副使、同管勾修河燕度知蔡州,提舉開封府界縣鎮公事、同管勾修河、度支員外郎蔡挺知滁州,修河都鈐轄、內侍押班王從善為濮州都監,供備庫副使張懷恩為內殿承制,提舉黃河埽岸、殿中丞李仲昌為大理寺丞……”

“操……”雖說不打算再過問這些狗屁倒灶,但聽了之後,陳恪還是怒火叢生:“為何沒給他們升兩級!”這種不痛不癢的降職,幾乎跟沒有處罰一樣:“你們老趙家,難道把文官當成祖宗養麽?上千條人命,百萬貫損失,五州之民流離失所,就換來幾個降職處罰?”

“別著急,事情沒那麽簡單。”趙宗績搖搖頭道:“這份處罰,是政事堂二位相公定下的,他們這樣處理是有依據的……在處罰決定公布前,文相公特意安排人上書,將歷年對於治河不利或有失誤的官員,處理的結果登在了邸報上。”

“鹹平三年五月,黃河決口於鄆州王陵埽,失職的知州馬襄、通判孔某坐免官,巡河堤、左藏庫使李繼原配隸許州;景德三年六月甲午,中夜,黃河溢於開封城西,毀外堤,壞廬舍。督都監錢昭晟等塞汴口,仍劾昭晟等罪,貶其秩;天聖七年九月戊辰,澶州官吏並坐王楚埽決貶官一等;景祐三年十月,澶州橫隴水口西岸物料場火,凡焚薪芻一百九十余萬。詔轉運司劾主守官吏以聞……”

趙宗績看那份邸報不下十次,都能脫稿背出了:“可見以前,多以免官、貶官、彈劾等懲處失職官員,最嚴重的配隸了。”

“怨不得李仲昌他們敢肆意妄為。”陳恪冷笑道:“就算失敗了,也不過是個貶官,成功了卻可飛黃騰達、傳為佳話,何樂而不為?”

“但這次,文相公打錯算盤了。”趙宗績笑笑道:“情況是不一樣的,由於李仲昌從一開始。就是通過倚借權勢以彈壓眾議,強行推動開六塔河的。而且盡管他們一口咬定,商胡合攏之日,沒有接到聖旨,但是政事堂的相公,顯然應該早就下令,讓他們暫停工程,等我們測量結果出來再說,然而六塔河一直沒有停工,相關官員妄為,也讓朝野十分憤怒。”

“於是事敗之後,雖已有貶斥,但是朝野顯然並不滿足於履行慣例,乃至出現,河朔被水災,濱、棣、德、博四州之民,皆歸罪於李仲昌、張懷恩、蔡挺等人,乞斬此三人以謝河北!”

“不用說,這是那位賈相公搞出來的名堂。”陳恪冷笑道:“這麽好的機會,他怎麽會不利用?”

“不錯,賈昌朝的人紛紛上書言事,說李仲昌等奸謀辨口,誣惑朝廷,邀利急功,罪孽深重,敗事已多。固宜行竄殛之刑,豈得蒙寬宥之詔?要求將幾人並從公議,改置嚴科。謝列城愁怨之民,示國朝刑罰之嚴正。”趙宗績道:“要求越過政事堂,由共議決定幾人的處罰。”

“非但如此,他們還將矛頭對準了二位相公,說‘執政諸人皆未嘗親見河流地勢深淺髙下,雖有論議,亦但是遙度,非有實據也。’”趙宗績接著道:“還說宰相選擇治河方案時,並不是從其本身可行性出發,而是以獨占功勞、打擊政敵為要,自然會出現這種幼稚的失誤,奏請官家對二位相公予以處罰。”

“結果呢?”陳恪心說,這還差不多。

“官家仍在權衡,但是,已經召賈相公回京了。”趙宗績也冷笑起來道:“二位宰相的日子,怕要益發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