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零章 狄青保衛戰之大忽悠(第2/2頁)

“我佛家,講得是火中涅磐。”圓覺緩緩道:“滅死生之因果,渡生死之瀑流,才可苦痛消除而得自在。”

“如何才能涅槃?”狄青輕聲問道。

“放下!”圓覺當頭棒喝道:“放下一切是非心、名利心!斬斷一切因果、煩惱!”

“放下……”狄青愣住了。

“阿彌陀佛!”圓覺宣一聲佛號,對狄青道:“相公恕老衲直言,你半生戎馬、誠然戰功赫赫,卻也造盡了殺孽,而心中全無佛界。若還不懸崖勒馬,立地成佛,怕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了。”

若平日,他的這番危言聳聽,狄青也就是姑且聽之罷了。然而今日,文彥博的那封手劄,已經讓狄青的自信轟然坍塌,此刻竟深信不疑。

“事既至此,你還要問什麽?”圓覺深諳人的心理,不肯多說一句讓人生疑的話。

“請教老方丈,金是沙來沙是金是何涵義?”狄青艱難問道。

“妄為金變沙,向佛沙變金。”圓覺又宣一聲佛號道:“施主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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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為金變沙,向佛沙是金……”圓覺走後,狄青像著了魔似的,一直在念叨這一句,他的面色晦明晦暗,一生的榮辱,像走馬燈似的,浮現在眼前。

他想到自己年少時在東華門,看到狀元遊街所立下的志向。

想到在西北戰場上,那個披頭散發、戴著青銅面具,所向披靡的鬼面將軍。

想到贈與他《春秋》,勉勵他要認真讀書的範文正公。

想到韓琦殺了他的心腹愛將,嘶聲怒吼道:‘東華門外,狀元唱名者才是好漢!’

想到昆侖關上,自己大破儂智高的豪情萬丈。

想到回京之後,官家那‘定不負君終生’的誓言。

想到四年來,在樞密使位上,自己委曲求全,卻處處遭受文官奚落的憤懣。

想到官家忘記昔日的誓言,默許文彥博將自己驅逐出朝廷……

狄青突然覺著萬念俱灰,虎目有淚光閃現。然而他終究是流血不流淚的英雄,深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道:“筆墨伺候。”

狄咨趕緊磨好墨,狄青端坐在書案後,提起筆來,緩緩寫下重逾千斤的幾個字:‘辭呈’!

“爹爹!”狄咨霍然變色道:“事已至此了麽?”

“……”狄青點點頭,沒有說話,繼續奮筆疾書,仿佛要把心中的委屈,在筆端發泄出來。

正在寫著,門響了,狄咨沉聲問道:“誰?”

“大哥,是我。”這狄詠的聲音。

“進來。”

門開了,玉樹臨風的狄詠,出現在父兄面前,他的身後,還跟著個高大的親兵。

“他進來幹什麽?”狄咨皺眉道。

狄詠笑笑,轉身把門關上,對狄青道:“爹爹快看誰來了?”

狄青聞言擡起頭,那長腳的親兵也摘下鬥笠,露出一張英氣勃勃的面孔。

“三郎,你怎麽來了?”狄青驚訝道。

“不放心,來看看元帥。”陳恪解下身上的雨披道。

“我今天丟人了。”狄青自嘲的笑笑,讓他坐到火盆邊,把身上烘幹。

陳恪依言坐下,掃一眼狄青桌上正在寫的奏本道:“我猜猜元帥在寫什麽。”

“不用猜,是辭呈。”狄青將筆擱下,淡淡道。

“元帥怎麽轉性了。”陳恪一臉錯愕道:“前些日子我勸你引退,還堅決不肯呢。”

“是朝廷的意思……”狄青嘆口氣道。

“這麽說,你接到聖旨了?”陳恪問道。

“沒有。”狄青搖頭。

“有官家的手劄?”陳恪追問道。

“也沒有,是文相公的手劄。”狄青再搖頭,說出真相道。

我怎麽從沒聽說,東府大臣能罷免西府大臣?”陳恪哂笑一聲道。

“自然還有官家的意思。”狄青又嘆一聲,意態消沉道:“只是官家當年有言在先,此時不好出爾反爾,才會讓文相公暗示我吧……”

“哈哈哈哈……”聽了狄青的話,他的倆兒子都面色發白,陳恪卻放聲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