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零章 應試之王(第2/2頁)

其它考生也陸續放下筆,監考官在門口點起一盞油燈,燈光昏暗,只能讓人看清個輪廓,不至於摔跤、或者碰倒了硯之類,但誰也看不清自己的卷子,更別說考試了。

憑著這個光,考官說,吃飯睡覺請自便,要上廁所的可以排隊去。

陳恪等著出去上了個茅房,回來後便把鋪蓋卷往桌子底下一鋪,倒頭便睡。他是個聰明的……這麽多男人睡在一個屋裏,那呼嚕能奏出交響樂,要不搶先睡著了,這貢院頭一宿,保準得報銷了。明日還有什麽精神考試?

※※※

陳恪睡著的早,是少數幾個沒受影響的之一。等他醒過來,揉揉眼,看到外面已是天光大亮,再看考場中,已經有一半人起來答卷了,還有一半終於睡著了的,此刻好夢正香呢。

出去上了個茅房,打水洗了把臉,又吃了幾塊小郡主親手做得點心,陳恪才神清氣爽的回到考場,開始了一天的答題。等他把‘帖經題’做完,考官才把那些睡死過去的家夥叫起來……

接著做墨義題。所謂‘墨義’,即筆答經義,共十條。這個也不難,只需要牢記《十三經注疏》即可……盡管近些年來,《十三經注疏》被學者們批得體無完膚,但科舉考試中,還是將其作為標準答案,不然這卷子就沒法批了。

對於背誦超人,墨義也沒有難度,不到上午,陳恪就完成了。但大頭還在後面呢——詩賦論各一首、策五道。一般來說,詩賦論是真正的重點,至於策論……一幫子書生妄論國政,只能貽笑大方。

但秋闈主考官的裁量權很大,萬一腦子抽筋,要以策論為主,不好好寫的可就坐了蠟,所以也馬虎不得。

好在陳恪已經接受了十年的正規學校教育,哪種類型都能駕輕就熟。

趁著狀態正佳,他決定先把三道‘詩賦論’作完。所謂‘論’,就是考官給出一段經典,你來闡發一番議論。這個因為見仁見智,不好評價高低,因此在閱卷過程中,不太受重視,只消觀點別太偏激就好。

重點是詩和賦,為了便於評判,詩是格律詩、賦是律賦,而且要求十分苛刻。比如賦,自唐代開始,科舉考試就用律賦。但宋代的律賦又與唐不同,它不僅限韻,而且要限用韻的次序;不僅要講究起承轉合,而且要八韻貫通體貼,十分嚴格。一字不慎,便入黜格。故有人將它比作填詞,實際上比填詞還難。

應試的格律詩也是一樣,十分考驗考生的文學素養和基本功。

而且,詩賦也不是自由命題,而是從《十三經》中尋找題目出處,不能隨意自擬。這就出現了一個問題,不能把《十三經》爛熟於胸的考生,可能連題目出自何書都不知道,就更別說破題了。考場又不許發問,只能瞎答一氣……

這還算好的,在慶歷改革之前,主考官為了顯示學問,多取別書、小說、古人文集、或移合經注為題目,要得就是讓考生傻眼。好在慶歷新政中,規定詩賦論只能從《十三經》中出題,不然陳恪也只能祈求老天保佑了……

這此應試詩的題目是《天德清明詩》,有人說,應試詩就是用來歌功頌德的,否則兩宋三百年,幾十萬首應試詩,怎麽幾乎沒有流傳下來的名篇呢?這次也不例外。

應試詩不是一般的詩詞,它是淘汰考試的科目之一,越是思想內容缺乏,就越是要在藝術形式上較真。作出來的詩必須要合乎規矩,貼題、用韻、對仗,一點錯誤不能犯,還得寫得美輪美奐,才有可能脫穎而出。

比如這首詩,要求以‘題中平聲字為韻,限五言六韻鹹’。如果你用錯了韻,則萬事休矣,直接就黜落。

好在,對經過嚴格訓練的陳恪來說,他欠缺的是藝術的靈感,而長於聲韻格律。在這種死板的應試中,正可以揚長避短,就像為他專門設立的考試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