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六章 觀禮

五十萬貫給趙宗績,是一筆風險投資。

陳恪是個狠角色,這樣的人說好聽點是敢想敢幹,說難聽了,就是膽大妄為了。

他的歷史知識雖然不算豐富,但起碼知道仁宗之後的宋朝皇帝,正是後來改名趙曙的趙宗實。按說知道這一點,一般人定會迫不及待去抱大腿,只要智商在水平線以上,至少能保一世的榮華富貴。這不正是陳恪所追求的麽?

但他偏不,因為宋朝皇帝中,他最膩味的就是趙曙那廝。盡管現在的趙宗實有賢王之稱,又有大量的無恥或不明真相的文人替他吹噓,名聲好得像聖人一樣。但這只能讓陳恪更鄙夷他。

那來自前世的記憶,讓陳恪知道他的真面目——縱觀趙曙將來在位三年半的時間,可以總結為五個字‘畜生現行記’,登基之後,趙曙原形畢露、狼心狗肺、無恥至極。非但對給予自己皇位的仁宗皇帝,毫無感恩之心,還將父子兩代人對官家父子積蓄的沖天怨氣,以各種形式發泄出來。

在萬民悲痛、山河失色的時候,他卻於仁宗皇帝靈前裝瘋賣傻,因為他哭不出來,他要掩飾自己的狂喜;在熱孝期內,他便把仁宗皇帝的女兒趕出宮去,然後讓自己的姐妹女兒搬進來住。終其在位,對自家人恩寵無度,幾乎每個弟弟都封了王,而仁宗皇帝的遺孀和女兒,幾乎都窘迫得陷入貧寒。

更可惡的是,他對自己名義上的母親曹太後,也是冷淡輕慢,極盡羞辱,使老太太幾乎不能在宮中立足。他還拒絕稱仁宗皇帝為父,而堅持要把自己的父親奉為皇考。為此,鬧出來轟轟烈烈的濮議之爭,正人君子不齒他的為人,紛紛為仁宗皇帝張目,都被他一一黜落,短短三年半,朝中便台諫為之一空,賢臣去國還鄉,小人趁機上位……

當然,評價一名皇帝,要看他的政績。可惜的是,趙宗實什麽也沒做,許是報應,他在活活折騰了三年之後,便一命嗚呼了。他對宋王朝唯一的貢獻,就是生了宋神宗吧。可惜的是,那正是宋朝亡國的罪魁禍首。更別提,神宗的兩個兒子,哲宗和徽宗了……

說北宋是被這祖孫三代四位皇帝折騰死的,一點都不誇大,橫豎不能更糟糕了,為何不換一個皇帝試試呢?

※※※

陳恪厭惡趙宗實,只要一想到要捧這個人的臭腳,他就覺得惡心。而且他在京裏的幾番作為,也徹底得罪了趙宗實一家,將來等他當上皇帝,自己肯定逃不脫悲慘的結局。

現在看來,要想下半生安然無憂,光考中進士是不夠的,還得讓趙宗實當不上皇帝。

在陳恪看來,這皇位也並非趙宗實莫屬,至少目前這個時期,官家並沒有傳位給他的意圖。

既然如此,何不幫幫好兄弟趙宗績,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誰說那頂皇冠,就落不到他頭上?何況趙宗實的處境,比他還要糟糕……宋朝不殺士大夫,只要陳恪考上進士,總能保住性命。

卻沒有不殺宗室的祖訓。

這是一筆風險投資,在舔趙宗實屁眼和鋌而走險之間,陳恪一定會選擇後者。

但只要是投資,就會有失敗。一旦失敗了,可能在大宋朝,就沒有他的容身之處,所以陳恪要用另外的五十萬貫,為自己的家族,經營一條退路……

三天後的黃昏,陳恪和宋端平,穿直裰、戴襆頭,拎著禮物,一身正式的出了門。到大街上,叫了兩輛人力車……這時的人力車,跟後世的黃包車沒甚區別……坐在車上一路向東,往太平橋方向去了。

金秋時節、滿城菊花香醉人,太平橋一帶熙熙攘揍,各種好聽的叫賣聲音比賽似地此起彼伏,還夾雜著小孩子追逐打鬧、捉迷藏、放爆竹的嬉笑聲。顯然,市面已經從災難中恢復過來,重又變得生機勃勃了。

人力車在太平橋左近的街道停下,陳恪和宋端平下來,往裏走了兩步,便發現這些與別處的不同……街面上要安靜很多,店鋪整潔有序,多懸掛著藍白條紋的橫幅,還有就是隨處可見的‘翻葉’圖形。

大街上往來的行人,盡管身穿著直裰、道袍之類的漢服,但多是高鼻深目卷毛,頭上都戴著一頂青藍色的小帽。

這裏正是太祖皇帝劃給一賜樂業人的聚居區,藍帽街。

盡管保留著他們獨特的烙印,但一賜樂業人已在汴京生活了百年,亦十分努力的融入大宋的環境,他們穿著大宋的服裝,說著漢語、用著漢字,所以走進這個猶太人的小天地,陳恪幾個沒有半分違和感。

對於幾個漢人走進來,猶太人們自是習以為常,不會大驚小怪。不過陳恪身材高大醒目,很快就引起了個昆侖奴的注意。

那昆侖奴快步走過來,朝陳恪深深一躬,操著生硬的漢話道:“請問大官人是否姓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