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五章 老姜辣

按規矩,新娘要趁娶親的未來,到家堂並祖宗面前,拜一拜,作別一聲,也讓祖宗保佑過門平安。

在一群姑婆的簇擁下,曹氏來到祠堂中,曹國舅和她二姐……也就是高滔滔的母親,早就等在那裏。兩人看著苦命的妹子,終於有個好歸宿了,眼眶都有些濕潤。

曹氏取了一炷香,在父母、祖父母靈前拜了一拜,便聽她二姐口唱祝詞道:“祖宗保佑、四時八節,不斷香煙。告知神聖,萬望垂憐!男婚女嫁,理之自然。有吉有慶,夫婦雙全。無災無難,永保百年……”

這廂祝罷,只聽得府門外鼓樂喧天,笙歌聒耳,卻是娶親的車馬來到門首。那邊曹評早帶人迎出去,不一時,將面紅耳赤的陳希亮領進了祠堂,給曹家先祖上了香,然後以兩椅相背,置一馬鞍,命陳希亮坐於其上,謂之‘上高座’。先奉酒使其連飲三杯,然後曹國舅又代替過世的父母,囑咐了幾句夫妻和睦、白頭到老之類的話,陳希亮方可下地。

曹氏的二姐這才領出帶著紅蓋頭的新娘子,交到了陳希亮手中。

外廂間,轎夫放下轎杆,陳六郎卷起轎簾,陳希亮把新娘子領上轎,轎夫卻不肯起轎,樂手也停了吹打,一起起哄道:

“高卷珠簾掛玉鉤,香車寶馬到門頭。

花紅利市多多賞,富貴榮華過百秋。”

曹國舅便叫兒子將鈔來,賞賜媒婆、司儀、轎夫並一幹吹彈樂手。擡轎的合五貫,樂手合十貫,先生、媒人兩貫半。這才重新奏樂、起轎,吹吹打打的往陳家去了。

待迎至男家門首,前來看喜道賀的人群,已經擠滿了道旁。待樂聲吹打漸近,便見騎著白馬的新郎,領著花轎出現在巷子口。歡呼聲中,轎子們房門口落下,女方送親的三姑六婆卻攔著不讓新娘下轎,只聽她們朝著陳希亮道:

‘仙娥飄渺下人寰,咫尺榮歸洞府間。

今日門闌多喜色,花箱利市不須慳。’

這是討要下轎錢。按例陳希亮也得作詩對答,他撓撓頭,覺著今日真是現眼了,只好厚著臉道:

‘從來君子不懷金,此意追尋意轉深。

欲望諸親聊闊略,毋煩介紹久勞心。’

三郎拿出紅包,每個送親的女賓送一個,送了一圈,沒見到柳月娥……在曹家時分明看到過的,他不禁暗暗慚愧,心道:‘卻還欠她個交代……’

新娘這才下得轎來,便有‘克擇官’手拿花鬥,鬥中裝著谷、豆、銅錢、彩果等物,一邊念咒文一邊望門而撒,小孩兒們爭相拾取,這叫撒豆谷,目的在於避‘三煞’。三煞者,謂青羊、烏雞、青牛之神也,凡是三者在門,新人不得入,犯之損尊長及無子。據說用谷豆與草禳之,則三煞自避,新人可入也。

新娘下花轎,不能踩地,只能在青氈花席上行走,這與漢代新婚夫婦居青廬的舊俗有關,待到門前,跨過馬鞍、再進中門,這是唐代的習俗,夫鞍者、安也,欲祈求平安而同載者也。

因為要等待官家的駕臨,新娘先進入一間懸掛著帳子的房間稍事休息,稱為‘坐虛帳’。

前面,陳希亮去恭請聖駕,陳家兄弟和一班嘉佑學社的同年,則在門口招呼賓朋,因為是他爹結婚,所以大部分來賓都是官員,陳恪只認識寥寥幾位,好在大家手中都有請帖,打開一看,姓字名誰一目了然,陳恪記憶超絕,馬上就能報出對方的官職、座次,讓人領進去就坐。

“歡迎歡迎,侯端公快裏面請……”這是某位姓侯的監察禦史來了。

“同喜同喜,張龍制快裏面請。”這是姓張的龍圖閣待制來了。

“……”就這樣禮貌熱情卻又機械地迎接著賓客,一個面色白皙、神態溫和,一看就讓人心生好感的男子,來到陳恪面前,微笑著拿出一份請帖。

“歡迎歡迎,趙……”陳恪接過來一看那名字,猛然擡起頭,他萬沒想到,趙宗實竟然來了。

“你是陳三兄弟吧。”趙宗實的笑,令人如沐春風道:“小可趙宗實,乃曹姨姨的外女婿。”

“哦。”陳恪回過神來,也堆起笑道:“小王爺能駕臨,寒家真是蓬蓽生輝。”沒想到,與趙宗實的第一次見面,居然是在自己老爹的婚禮上。他還不知道,人家早就隔著墻偷窺過他了。

“唉,哪有什麽小王爺?自己家裏,便以兄弟相稱。”趙宗實親熱的拉著陳恪的手道:“真是久聞不如一見,三郎的風采真讓人心折啊。”

陳恪不著痕跡的抽出手,笑道:“王爺的風采更讓人心醉。”

“哈哈哈,我們不要互相吹捧了。”趙宗實一招手,一個與他相貌相仿,看上去年長些的男子過來,訕笑著朝陳恪唱個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