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八章 人憔悴

“這閨女,懂事兒!”曹氏開心道:“果然是一代更比一代強啊!”說著一把拉過王繡兒道:“來,閨女,娘給戴上。”便將一根金釵插在她的發髻上。

“什麽叫一代更比一代強?”潘氏怒道:“還有,我才是她娘!”

“以後,我也是。”把那金釵一插上,曹氏大大松了口氣,笑眯眯道:“好了,好了,親家母,別那麽激動,讓孩子看笑話……”

無論潘氏願不願意,五郎的婚事算是定下來了,痛痛快快吃了王家一頓訂婚飯,兩公母便帶著五郎凱旋歸家了。

回到家裏,賓客還都在,坐下接著喝。席間,又知道四郎和宋端平,也被捉了,後者的婚事,宋輔已經去處理。前者還需要他們兩公母出面,但今天已經太晚了,於是讓人帶話給四郎,讓他在那戶人家,只管好吃好喝,等著明天去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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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黑,天音水榭中,水面上倒影著燈火闌珊。

杜清霜今日難得沒有演出,而是閉門休息。今日她沒有撫琴,沒有譜曲,卻在繡房中擺了一桌精致的菜肴,碗筷餐具有兩副。桌邊還擺著個銅暖爐,上面燙著酒。

杜大家穿一身蔥綠撒花軟煙羅裙,外罩一件白色梅花蟬翼紗,內裏是粉白色的抹胸,顯得腰若細柳,肩若削成,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便有風華之絕代。她今天顯然是精心修飾過的,不僅用了胭脂、染了腮紅,身上還熏了香,那是一種極淡雅的清香,卻能讓人終生不忘。平日裏,為了避免狂蜂浪蝶的騷擾,她是萬萬不會用的。

其實今天,也沒有人要求她扮靚,但杜大家還是這樣做了。她沒有坐在桌邊,而是倚窗而坐,看窗外月光如水,水如月光,映出她藏在心中的回憶。

微風吹皺池水,光影瀲灩,仿佛幻化成一張可惡的笑臉,更教她一顆芳心不知系於何處,只落個六神無主,百味雜陳。不知不覺便掉下淚來,杜清霜便輕聲和著淚唱道:

“墜髻慵梳,愁娥懶畫,心緒是事闌珊。覺新來憔悴,金縷衣寬。認得這疏狂意下,向人誚譬如閑。把芳容整頓,恁地輕孤,爭忍心安。

依前過了舊約,甚當初賺我,偷剪雲鬟。幾時得歸來,香閣深關。待伊要、尤雲殢雨,纏繡衾、不與同歡。盡更深、款款問伊,今後敢更無端……”

唱到最後,她不禁臉紅而笑,心中的愁緒都好像隨之減輕不少。

這是她的老師柳三變的《錦堂春》,杜清霜從來唱不好。她的唱功自然沒問題,只是一來無法把握那種閨中怨情,二是學不來那股子潑辣、傲氣、不拘禮法的市井女性口吻。

但是今天,她卻唱出了感覺。那詞中女子的怨,女子的氣,還有女子的潑辣敢為,都讓平素裏冷若冰霜的杜大家,產生了深深的代入感。

正當她在那兒,暗恨‘依前過了舊約,甚當初賺我,偷剪雲鬟’的負心人時,外面侍女輕聲稟報道:“姑娘,陳三公子來了。”

這世上陳公子有很多,陳三公子也不少,但是能讓侍女們此時通稟的,只有那一個。

‘終究他還是來了……’杜清霜登時心跳加快,許久才平復下來道:“請他進來吧……”

說完她就後悔了,怎麽忘了第一要‘香閣深關’,不讓他進繡房呢?但改口已經來不及,只能再想,如果他進房了怎麽辦?

詞裏唱的是‘待伊要、尤雲殢雨,纏繡衾、不與同歡’,簡單說,就是不讓他鉆被窩,以此逼使對方反省和屈服,‘盡更深、款款問伊,今後敢更無端。’這簡直是四六不著啊!

方才還很有代入感的杜大家,遇到那位真來了,才發現這實在太意淫了,根本沒有參考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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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陳恪步入她的香閨,杜清霜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再沒有一絲慌亂。

他望著眼前的佳人,只見杜清霜身上,依然透著清冷的氣質,冷冽,恬淡,於事仿佛不起半點塵心,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冷極了。

或許是男人天性,一直以來就是這種氣質,深深吸引住了陳恪,他忘記了心中所有事,半點不肯挪開視線。

最終,杜清霜在他侵略性的目光中敗下陣來,輕聲道:“公子久違了。”

“嗯,好久不見。”陳恪笑吟吟的望著她道:“清霜,你最近還好麽?”

“還是老樣子,沒什麽好,也沒什麽不好。”杜清霜淡淡道。

“你不問問我好麽?”陳恪收起笑容道。

“看公子春風得意的樣子。”杜清霜道:“自然是極好的。”

“也不是,這大半年,我經歷了很多很多。”陳恪輕聲道:“但看到你在等我,就覺著那都不算什麽了。”

“誰等你了……”杜清霜低下頭,小聲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