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六章 傳臚(下)

捷報裏說,廣南路轉運使王罕,領兵到達廣源州邊境,對儂宗旦陳述和睦相處的好處。最終,招降儂宗旦父子歸降了大宋。並奏請朝廷冊封宗旦為忠武將軍、其子儂日新為三班奉職……當然,事情肯定沒這麽簡單,不過萬裏之外的官家,只要知道結果就好,至於經過,不捅出大簍子來的話,都是可以忽略的。

“恭喜官家。”陳恪趕緊奉上馬屁道:“廣南終於平定下來了!”

“是啊,五年了,不容易啊。”趙禎感嘆道:“也算三喜臨門。”

陳恪不知道除了大比,還有一喜是什麽,但官家不說,他也不好問……後來才知道,原來趙禎養精蓄銳半年,最近終於開花結果——時隔十年之後,宮裏終於有女人懷孕了!

興許,這才是官家比較興奮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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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不敢說……”誰知趙禎話鋒一轉,又從袖中,拿出一份密報,遞給了陳恪。

這還是那王罕和蕭固的呈報,只見密報上寫道:‘宗旦告曰:蠻賊儂智高猶在大理國,及嘗往來蜀中,聞與大理結親,聚集蠻黨,制造兵器,訓習戰鬥,不可不為朝廷慮。’

乃是一條由儂宗旦提供的,極重要的情報——那個挑動東南大亂,險些成為第二個元昊的儂智高,竟然沒死,而是率領殘部,逃到了大理,而且活動活躍,不僅重新站穩了腳跟,更與大理國上層建立了聯系,開始積極籌備再次造反呢!

陳恪的第一反映是,當年狄元帥的慎重是多麽英明啊,要是當時按其他人的意思,把那具穿龍袍的屍首,當成是儂智高的話,那現在可就坐了蠟了。

“絕對不能掉以輕心。”趙禎一臉嚴肅的點頭道:“這些夷狄的生命力,簡直不可思議,只要給他們一點時間,馬上就能復原,而且比原先更強。”這是西夏崛起,給趙宋王朝上得沉重一課,官家自然不敢小覷。

“是。”陳恪點頭道:“官家說得對。”

“只是,為什麽儂智高要去大理,而不是交趾?”趙禎看看陳恪道:“諸位相公也沒說出個所以然,陳愛卿是蜀人,又曾經跟他打過交道,可能道出一二?”四川緊挨著雲南,而且青神縣又在川南,距離大理國很是不遠,官家還真是問對人了。

“那微臣就鬥膽說說。”陳恪想一想道:“假定儂宗旦的情報屬實,那麽儂智高為什麽不去交趾,我以為原因有三。第一是歷史原因,儂智高的父親儂全福,就是被交趾王所殺的。交趾人兇殘野蠻,常有吞並廣源州之念,他擔心兵敗之後去借兵,難保不重蹈其父的覆轍。”

“而且據微臣當年在廣南聽聞,儂氏在唐代被稱為‘西原蠻’。‘西原’之中又分為‘儂洞’和‘黃洞’。儂智高便是黃洞儂族,在廣西廣源州,另有儂洞儂族,生活在富州、特磨一帶,其地正在雲南。微臣估計,這一族兩部可能比想象中,要聯系緊密。且其同族在大理國,應該有一定地位,不然他也不可能,這麽快就跟大理上層打成一片。”

官家頷首,示意陳恪說下去。

“第二個原因,就是大理國本身的因素了。大理國位於我國西南邊陲,其國土廣袤,實力強大。而且並非我大宋藩屬,乃一獨立王國耳。儂智高投奔大理借兵,起碼朝廷不能直接幹預,不能隨便入境追捕,其安全程度自然比跑去交趾乞憐、冒著像其父全福一樣被殺的風險好千百倍。”

“三者。以微臣所見,儂智高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再次造反,而是站穩腳跟。他最大的敵人也不是官軍,畢竟只要躲在深山老林裏,朝廷就奈何不得他們,他怕的是同樣擅長山地作戰的交趾人。而大理國曾多次與交趾兵戎相見。且其強大的國力,遠非交趾可比。因此,儂智高投奔大理,正可借助大理的力量防備交趾。”

“綜上所述,微臣認為儂智高去大理合情合理,沒什麽好奇怪的。”

“說得好!”趙禎不禁拊掌道:“你比樞密院的人,說得還透徹,寡人竟一下子,好像視野開闊了許多!”

“是因為微臣對大理國比較了解。”陳恪謙遜道:“而朝廷對大理總是抱著排斥的態度,所以了解它的人不多。”

“是啊。”趙禎點頭道:“就在寡人親政後,大理國還數度上表請求冊封,但歷屆相公們,鑒於‘南詔反唐’的教訓,都不願跟這個忘恩負義的國家打交道。”說著望向陳恪道:“他們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以微臣的了解,似乎他們與南詔截然相反。”事關國策,陳恪不得不慎重道:“但是,微臣也只是道聽途說,想要知道桔子酸不酸,還得親口嘗一嘗。”

“不錯。”趙禎望著陳恪,竟對他講起了軍國大事,道:“諸位相公的意思,是調集大軍,從兩川、廣西兩路進逼,逼迫大理交出儂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