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七章 滇銅(上)(第2/2頁)

震天撼地的隆隆巨響後,那是真正的地動山搖!無數的石塊、砂土、樹枝被噴到天上去,竟然讓天都變了顏色,繼而下起了土石雨。

盡管所有人都退到一裏以外,但還是被掀翻了大片,等他們定下神來回去查看時,發現那裏已經被炸出了一條寬達數丈、長達四五十丈的坑道……

還有另一處名喚惡灘,是中遊最險之灘,灘長五裏,掃崖、迥旋、鼓噴等險浪無一不備,兇險之處難以言表。多虧沈括創造出了‘築圓壩’之法,將水中大石連根鑿去,上水船由北岸拉上;又將南岸巨石數十丈,亦用圓壩之法鑿去,開成子河一道,才可使上下船只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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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恪站在一塊河邊巨石上,望著河道上下數千人辛勞施工的熱鬧景象。只見數不清的石匠在鑿石頭,數不清的挑夫挑著成擔的石塊,往河岸邊運。岸邊的峭壁上,紮著高高的腳手架,上面有成排的工匠系著麻繩,在敲擊墻面。耳邊盡是叮叮當當的鑿石聲,人們勞作的號子聲,不時還有隆隆的爆破聲傳來……

這副熱火朝天的景象,深深感染了陳恪,他長長呼出口氣道:“幾個月前,這裏還是巨浪滔天、人跡罕至,誰能想到僅隔了幾個月,就變成了這樣一幅激動人心的畫面!”

柳月娥何嘗不是感觸良深呢?她似乎對陳恪瞎折騰的動機有所領悟了……他其實真不在乎自己能得到什麽,他更陶醉的是,那種呼風喚雨、讓世界因他而改變的快感。

說白了,這就是個需要時刻顯示不凡的自戀狂……

‘不過,他也確實有資格自戀。’柳月娥心中暗道:‘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沒有像他這樣異想天開,卻又同時能腳踏實地的人物……’

她聽到別人在評價奇跡般的紅水河工程時,都在感嘆陳恪的慷慨大方,揮金如土,認為民夫們之所以保持高昂的士氣,皆是靠錢堆出來的。但柳月娥最清楚,僅靠花錢,是買不來所有人的全力以赴的!

她親眼所見,每到一處,處理完公務,只要有時間,陳恪一定會到工地上,和民夫們一起勞動,而且從事最累的搬石頭、挑擔子,一個人頂兩個人。

紅水河中遊山高雲厚,哪怕冬天也多雨。時常是一陣風過去,就下起了密集的雨點,頓時便把工地上所有人的衣服淋濕。

但因為早習慣了下下停停的冬雨,所以民夫們仍然冒雨勞動,沒有停工的意思。官員們怕陳恪淋著,請他上去避雨:“大人,下雨地滑,萬一有個好歹,我們可擔待不起呀……”

“不必多慮,我的體格可比他們都好。”陳恪的身材,絕對鶴立雞群。官員們還要再勸,被他打斷道:“想讓我早點休息,就閃一邊去!”

他這樣執拗,不僅官員們不理解,民夫們也不理解,起先不敢問,但見他平易近人,也就有大膽的和他搭話開了。

陳恪笑道:“沒辦法呀,我牛皮吹開了,說要一年完工。不拼命怎麽行?讓你們做的,我就得先做到啊!”讓他這麽一說,工地上的緊張勁兒,一下又提高了不少。等到開飯的時候,發現竟然比昨天多幹了一半……

不過柳月娥私下問陳恪時,他卻回答說:‘我這樣做,只有一半是做給那些民夫看的,他們對這種調調最沒有抵抗力。另一半,則是給那些當官的看的……河道總理都急得親自下去挖石頭了,他們誰還敢給我懈怠?’

“我就知道你動機不純,你也太奸詐了。”柳月娥笑著鄙視他道。

“做官就是作秀,越是官大,就越得一本正經的秀。”陳恪苦笑道。

“作秀?”柳月娥對陳恪嘴裏蹦出來的稀奇古怪的詞語,已經見怪不怪了,她裝作開玩笑的道:“這麽說,你和我說話也是在作秀了?”

“怎麽說起這茬來了?”對女人思維的跳躍性,陳恪實在無法理解,他只好答道:“對待自己的生活,我從不做秀。”

“就怕你太入戲,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演戲。”柳月娥輕聲道。

“不會的。”陳恪搖搖頭,不容置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