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九章 誰主浮沉(中)(第2/2頁)

這種情緒漸漸醞釀,從去歲起,要求王安石回京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就連陳恪遠在大理,都接到王韶等人,要他上書為王安石搖旗呐喊的書信。

想不到這才一回京,章惇竟然又來做說客,可見王安石的影響力,已經到了何等程度。

“兜了半天圈子,你到底想說什麽?”陳恪終於笑起來道:“推薦王公入朝?我一個小小的六品官,可沒那個本事。”

“先不要急著往外推。”章惇壓低聲音道:“聽我把話說完。”

陳恪點點頭,便聽章惇道:“其實,這次進京,我本不該找你,而是去找劉內翰的。”劉敞現在任翰林學士,他也是趙宗實的老師。

“子厚……”陳恪微微皺眉道:“你已經牽扯這麽深了麽?”

“做大事不惜身,認準了就要全力去做。”章惇卻滿不在乎道:“仲方,大宋朝未來的希望,在王介甫身上,毋庸置疑!”說著端起酒杯,略略激昂道:“介甫,擔天下之聖賢也!但孤傲執拗、地位不高,急需能人佐助,方成大事。我願肝腦塗地,輔佐他為大宋闖出一片新天地!”

陳恪只好端起酒杯,與他共飲。

“這是不是說,你答應幫這個忙了?”章惇目光炯炯道。

“我若不答應,你便去找劉敞,然後到趙宗實門上求助麽?”陳恪似笑非笑道。

“不錯。”章惇點頭道:“這是我們本來的想法,但一來,你我是至交好友。二來,我心裏不爽他們。三來,我認為,他們不會重視王公。所以自作主張,先來找你,看看你身後那位,有沒有這個念頭……和膽量。”

“……”陳恪與趙宗績的關系,已經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天下人早把他們視為一體。在章子厚這種聰明人面前掩飾,反而會疏遠彼此的關系。但這件事來得太突然,他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盡管這似乎正是他和趙宗績苦苦尋找的強援,但必須要把可能的後果想清楚了,才能給出答復。

想到這,他坦誠的望著章惇,緩緩道:“我不能為他做什麽決定,所以我需要問問他的意思。”

“我現在想知道,你的態度。”章惇就像一把寶劍,僅劍芒便刺得人生痛。

“子厚,大宋朝已經陷入泥潭,確實不改不行。”陳恪輕輕點頭道:“子厚,但不知,王介甫的革新之舉,準備從何處入手?”

章惇一喜,沉聲道。“王介甫說,要中興大宋江山,道路只有一條:效法堯舜,行先王之道。”

“何為‘先王之道’?”陳恪問道。

“堯舜之道,至簡不煩、至要不遷、至易不難。可概括為六個字:‘變法度,易風俗。’”章惇聲如金石道。

“變何法?易何俗?”陳恪追問道。

“變朝廷過時無用之法,易朝廷因循苟且之俗。”章惇沉聲道。

“談何容易?”陳恪輕嘆一聲。

“事在人為!”章惇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出的話,卻越來越大膽:“我們都認為,要想成功,須有明君賢臣,光有賢臣,若無明君,雖臯、夔、稷、契之賢,亦將一事無成!”頓一下,壓低聲音道:“故而,我此次前來,是鬥膽為王公擇君的!”

“大宋朝只有一位君,那就是當今官家。”陳恪已經了然,這章惇沒有說實話,他肯定早就跟王安石有瓜葛,而不是他所說的,只認識兩個月而已。

“當今官家因循守舊、怯懦無為,已非臣子獻身之主。”章惇不屑道:“我們的目光,放在未來,放在下一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