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九章 秋來春早去(上)

第二天,王安禮、王雱叔侄,應邀來府上做客。

以王雱冷艷高貴的性格,是萬萬不會低頭認錯的,能來陳恪家裏,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好在陳恪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依然十分親切的與他交談。

王雱知道,他這是給自己留面子,心下感激,又說不出口,便主動問道:“聽說仲方兄最近有些麻煩?”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啊。”陳恪苦笑道:“是啊,流年不利,我成了眾矢之的。”

“那你有何打算?”

“正準備奏請外放。”陳恪嘆氣道:“離開汴京這個是非之地。”

“萬萬不可。”從本心講王雱真希望陳恪有多遠滾多遠,但是現在敵人太強大,還需要陳恪在前面吸引火力。要是陳恪走了,他們要麽不管趙宗績,要麽就得走上台前,直面趙宗實的進攻。

王安石也好、司馬光也罷,都還沒有在朝廷站穩腳跟,真不是趙宗實的對手!

王雱忙道:“此時萬萬不可離京,否則小王爺大勢去矣!”

“沒那麽嚴重吧?”陳恪笑笑道:“有你們父子,還有君實兄在京城,我有什麽不放心的。”

“官家不欣賞我父親,司馬世叔則正在低谷。”王雱嘆口氣道:“實在力有不逮。”

“這樣啊……”陳恪沉吟道:“你有什麽好辦法麽?”

“其實不算什麽難題。”王雱沉聲道:“就看你有沒有那個膽。”

“說來聽聽?”陳恪笑道。

“你找人彈你一本。”王雱幽幽道:“說你的狀元是官家走後門來的,就沒事兒了。”

“哦……”對於‘英雄所見略同’,陳恪一點不吃驚,因為這家夥,本就是最出色的陰謀家。

“仲方兄別誤會。”王雱連忙解釋一番:“如今你的學識如何,天下皆知,一本彈章根本不會影響到你的名譽。而且會讓官家不得不保護你。”

“好主意。”陳恪點點頭,贊道:“元澤真是智多星啊!”

“沒那麽誇張。”見陳恪采納了自己的建議,王雱臉上有了點笑。

“還有一事請教。”陳恪趁熱打鐵道。

“請講。”王雱點點頭。

陳恪便將對趙允讓,可能采取行動的擔憂,簡明道出。

“我卻不認為應該太擔心。”王雱搖頭道:“官家才五十歲,說句狂悖之言,怎麽也還有十幾年的聖壽吧?”這家夥倒是真敢說,好在陳恪的書房,有最嚴密的保密措施,倒也不虞被竊聽。

陳恪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便聽王雱道:“你小看了官家,或者說高估了官家。”

“怎麽講?”

“官家是四十年的天子了,而且直到快三十歲才親政,他必然很清楚,皇帝之位誠然至高至上,卻依然有可能被奪去威福。”王雱幽幽道:“我就不信官家,願意再來個‘天聖’、‘明道’之類的年號。”

‘天聖’者,二聖人也。‘明道’者,日月同輝也。皆是劉娥攝政時代的標志。

“……”陳恪默然點頭,這也是他的判斷。

“所以,我認為官家就算要確定繼承人,也會盡可能往後拖延。”王雱道:“早早立起個太子,忘了太宗皇帝的話了麽?”

當初真宗被立為太子後,受到臣民的歡呼,都讓趙光義無法接受,忌恨的說道:‘人心都歸於太子,將置我於何地?’那還是親生兒子呢!而現在趙宗實,只是個侄子而已!

“不過我們還是要提醒一下官家。”王雱又道:“否則萬一沒有準備,話趕話金口一開,會被那些大臣抓住話柄!”

“是。”陳恪點點頭道:“但要如何提醒?”

“不能明著說,這種事,誰也不會提前泄露,皇城司也沒處查去。”王雱起身背著手走兩圈道:“而且一旦被趙允讓偵知,他只消取消計劃,就能證明兒子的清白,甚至官家對其多年來的猜忌,也會被一掃而光。我們卻賠了夫人又折兵。”

“嗯。”陳恪點點頭。

“要想個巧妙的法子,含而不露,卻讓官家有所思。”王雱喃喃道,說著他眼前一亮,拍手道:“我聽說最近官家迷上了聽戲!”

“是。”陳恪點頭道:“打從上次出事以後,官家便常看戲解憂,不過倒也有節制。”

“宮裏的戲班子,肯定會唱《金匱》這出戲吧?”

“當然了。”陳恪頷首道。那是趙二家的遮羞布。

“你看能不能,盡快讓官家再看一遍這出戲?”

“這個麽……”陳恪估計,這件事情還難不倒趙宗績。當然不能把話說死了:“我試試吧。”

“最好在官家確定去汝南王府前,看到這出戲!”王雱卻不信他做不到:“只要能做到,咱們就有好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