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六章 宮禁為誰開(上)(第2/2頁)

陳恪降階而迎,拱手道:“貴使前來,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學士哪裏話,能進這個門,小王便已經心滿意足了。”蕭峰從頭到腳都是漢家衣衫,腰纏一條名貴的玉帶,看上去與宋朝士大夫別無二致,只是胡子茂密了點,個頭粗大了些。

“王爺太過客氣了,請先進屋敘話。”陳恪不置可否的笑道。

兩人進得前廳,分主賓就坐,侍女上茶時,蕭峰望了望,只見大門和轎廳的門都大敞著,能清清楚楚看到外面,不禁笑道:“想不到學士如此小心。”

“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此乃君子惜身之道。”陳恪淡淡道:“非但如此,連學士送來的禮物,也請開具一份禮單,下官也好稟明有司。”

“這是皇後賜給你的。”蕭峰大有深意的看陳恪一眼道:“學士不要讓皇後失望啊。”

“王爺到底持什麽身份?”陳恪冷聲道:“國使還是蕭後的代表?”

“這裏說話方便麽?”蕭峰笑問道。

“我事無不可對人言。”陳恪沉聲道。

蕭峰卻聽懂了,笑道:“小王自然沒什麽好擔心的,只要學士不怕就行。”

陳恪心裏翻江倒海道,莫非他是要來通知我當爹了?但旋即想到絕不可能,便不動聲色,聽他說下去。

見陳恪一臉公事公辦,蕭峰不禁感慨道:“想學士在大遼時,是何等倜儻風流,怎麽回了汴京,就變得這麽小心了?”說著半真半假的笑道:“不如棄了這南朝的官職,到我北朝做宰相吧,豈不痛快?”

陳恪聞言皺眉道:“王爺費盡心機上門,就是為了說這個麽?”

“當然不是……”蕭峰自然知道,讓陳恪叛變是不可能。但能調戲一下昔日讓他連連吃癟的陳學士,也不失一樁快事。當然過猶不及,他馬上正色道:“其實我是受皇後所托,來向學士問計的。”

陳恪心中升起莫名的失望,淡然道:“遼國才智之士何其多也,蕭後不問他們,卻來問我?”

“因為他們皆不可信。”蕭峰直言不諱道:“學士是到過按缽的,對我大遼的情形,定然了若指掌。如今大遼上下、尤其是皇帝近前,全都布滿了皇太叔的人。比如我那個副使,我這麽早來訪,就是為了甩開他。”

陳恪默然,聽他繼續道:“毋庸諱言,如今我大遼的軍政,盡數被重元父子掌握,而皇帝陛下本人,則把全部的時間和精力,用在深山老林中打獵。而重元父子一面慫恿皇帝打獵,一面趁機胡作非為,出了問題,就推說昏君無道,全是陛下的責任。”說著他痛心疾首道:“其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唯有陛下不知!”

“如今唯一能制衡這父子的,唯有我皇後陛下。”蕭峰道。

陳恪點點頭,他知道契丹人其實是耶律氏與蕭氏聯姻,蕭氏乃後族,擁有自己的部族,也就是斡魯朶,還是未來皇帝的媽,憑這兩點,歷來的蕭後都是世上最強大的女人,甚至可以和皇帝分庭抗禮。

但權力再好,也得看是在誰的手中,若是在蕭燕燕手裏,自然完爆皇帝無疑,但到了蕭觀音那樣投錯了胎的美人兒手裏,難免會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

不過她的族人們不白癡,他們很清楚,一旦耶律重元篡位成功,這位蕭後和她的近親,全都是死路一條。但哪怕換了耶律重元做皇帝,後族依然是蕭氏,加上蕭觀音也不是蕭氏中的大族出身,因此許多族人都暗暗改換門庭,開始捧重元老婆的臭腳。

像蕭峰這樣的皇後近親們,自然陷入了惶恐,無計可施又無人可問,竟然病急亂投醫,想到了那位無所不能的陳學士。

“不怕被我坑死……”陳恪感覺,世上再沒有比這更荒謬之事。

“我想,重元父子那樣野心勃勃的皇帝。”蕭峰淡定道:“對貴國來說,肯定不如現在的遼主吧?”

“這話足夠你殺頭了。”陳恪笑道。

“可見小王是真心問計。”蕭峰望著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