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八章 春(下)(第2/2頁)

但河工從來不是單純的工程問題,現在只能大河東流,郟亶自然要盡力補救,使這個方案也勉強可行。

有了郟亶的技術支持,趙宗績在隨後的朝議中,自然顯得很是在行。

當時,朝中的主流意見,是在修好東流的堤壩後,便馬上堵塞北流,使黃河全力東流,這樣整個工程耗時半年,所需民夫在三十萬之數,應該超不了預算。

最重要的是,下半年就能大功告成,不至於給他人做了嫁衣裳。

作為主流意見的代言人,趙宗實便全力支持這個方案。

但趙宗績連上六疏勸諫,他說:‘臣慮官吏急於見功,遽塞北流,恐勞民費財,不易成功。或幸而可塞,東流淺狹,堤防未全,必致決溢。如此雖除西路之患,而害及東路,非策也。宜專護上約及二股堤岸……這就是郟亶提出的‘漸進增水法’。’

直白說來,就是在二股河以西置上約……‘約’就是堤……以減少北流水量,增加東流水量。等東流漸深,北流淤淺,即塞北流,放出之前因為黃河北流,而倒灌的禦河、胡盧河,以解恩、冀、深、瀛以西水患。

但是不能急,要緩緩圖之,‘若今歲東流止添二分,則此去河勢自東,近者二三年,遠者四五年,候及八分以上,河流沖刷已闊,滄、德堤埽已固,自然北流日減,可以閉塞,兩路俱無害矣。’

這法子固然穩妥,但時間拖得太久,不為百官所喜。

但趙禎和富弼還是高度重視趙宗績的話,把他叫到禦堂,親自垂問道:“若現在不趁著東流順快而塞北流,以後河勢改移了,怎麽辦?”

趙宗績答道:“上約固則東流日增,北流日減,何憂改移?若上約流失,後果不堪設想,當盡力護住上約。”

“上約怎麽保?”富弼問道。

“若是往年,確實難保,但現在我們有水泥混凝土,可經大水而無虞。何況上約在河邊,任河北流,還怕不保;如過貿然橫截,豈可保?”

趙禎點點頭,他覺著很有道理,問道:“但若河水常分二流,何時會有成效?”

“上約若存,東流必增,北流必減;即使分為二流,不見成效,對國家也沒有害處。為什麽呢?西北之水,都到山東,所以為害大,分則害小。有些人急著要塞北流,皆為自身謀,不顧國力與民患!”趙宗績憤慨道。

“防禦兩條河,勞費會不會太高?”趙禎遂問道。

“合為一,勞費自然加倍,分二流,勞費就會減半。如今減北流財力的一半,以備東流,不就行了嗎?”趙宗績答道。

“說的是。”趙禎點頭贊許道:“寡人被你說服了。”說著看看富弼道:“丞相呢?”

“微臣也深以為然。”富弼恭聲道。

※※※

最後,在趙禎和富相公的支持下,河工方案敲定為——修上約及東流河堤,待東流達到八分……還要自然達到,人為的不算……再阻塞北流,使黃河東流。

並任命趙宗績知都水監,趙宗實提舉二股河工役,一個管監理,一個管河工。

在官家看來,這樣既能保證工程順利進行,有什麽問題又能及時報告,可謂萬無一失。

趙宗實起先是不想接受這個任命的,一來河工向來是被視為臟活,雖然權力巨大,但儒臣避之不及……說白了,士大夫們是勞心的,拿拿主意可以,想讓他們風裏來雨裏去、吃住在河堤上,沒門。

二來,雖然‘知都水監’是個不起眼的小官,卻能對河工進行審查幹預,這讓趙宗實有種,被趙宗績騎在頭上的感覺。

但他父親留給他的謀士孟陽勸他,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官家的任命越苦越累就越不能推辭,這是塑造自己不辭辛勞、敢當重任的絕佳機會。

再者,提舉二股河工役,掌管著幾十萬民夫,幾百萬貫的物料,乃治河主帥,而知都水監不過是個沒有實權的監軍罷了。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趙宗實這才欣然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