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一章 夜談(第2/3頁)

這真是,世間豪傑出我輩,不日天書下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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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人不興歃血為盟那套,所以兩人握握手,便已是結盟。再坐下時,說話的語氣和措辭自然不同……

沈默直截了當道:“太嶽兄,你看我下一步該怎麽走?”

張居正也不再藏拙,拿出真本事道:“現在的朝堂,對我們來說已經是死局了……僅拿內閣來說,嚴閣老、徐閣老便各占了半邊天。還有袁煒、郭樸等七八個排隊的;至於六部九卿,也是一個蘿蔔一個坑,還有不少蘿蔔沒有坑,若是按部就班的論資排輩,咱們非得熬到五老六十,才有機會出頭。”說著苦笑一聲道:“怕到了那個年紀,沖勁兒也沒有了,血性也沖淡了,咱們也會變得抱殘守缺、得過且過起來。”

沈默點點頭,輕聲道:“太嶽兄的意思是,咱們要抄近道?”

“正是此意。”張居正道:“拙言,我明白你意思,是想在裕王和景王間兩不得罪,等形式分明了再決定投靠誰……但你想過沒有,人家都已經勝券在握了,還會稀罕你的錦上添花的?”說著揶揄笑笑道:“到時候人家的自己人紛紛入閣,你也只能看著他們後來居上,徒呼奈何了。”

沈默不動聲色道:“那我該怎麽辦?”

“那我要問你,是看好裕王還是景王?”張居正把皮球踢回來道。

沈默嘴角扯起一絲微笑道:“不瞞你說,今天我找袁煒來,就是為了把景王那邊給辭了。”

“這麽說,你是看好裕王了?”張居正目光中的欣喜一閃而過,裝作淡然地問道。

沈默假裝沒看到他表情的變化,點點頭道:“不錯,如果非要選一個,我選擇裕王殿下。”

“為什麽?”在這個裕王殿下風雨飄搖的時刻,張居正也需要有人印證自己的選擇。

“因為你太嶽兄選擇了裕王爺啊。”沈默促狹的一笑道:“有的時候人不需要思考,只需要跟著有智慧的人走下去,一樣能達到目的。”他這說的是實話,經過幾天的冥思苦想,他終於在這種犬牙交錯的局勢中,找到了一條取巧的法子——那就是緊跟著張居正,他去哪自己就去哪,他幹啥自己就幹啥。

原因很簡單,他前世那點可憐的高中歷史知識,讓他知道了張居正這個名字。知道這位老兄幹過很有名的‘張居正改革’,還有‘一條鞭’子,用來‘拷懲罰’。沈默可知道,在大明朝能折騰這麽大動靜,除了首輔不做第二人想。

而一個人想要當上首輔,最起碼之前不會犯路線錯誤,而且縱觀嘉靖以來四十年,從張璁到夏言,從夏言到嚴嵩,哪位首輔不是因為投機精確,才得以入閣拜相的?

所以沈默給自己定下的‘緊緊跟隨,伺機超越’政策,就顯得無比務實而明智了。

想起紹興一句老話,儂以為儂是二世人?是的,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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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世事的荒謬在於,你說了說真話,卻往往會被當成笑話。

聽了沈默的回答,張居正先是一陣錯愕,旋即失笑道:“拙言,奉承我幹什麽?”便正色道:“跟你實話實說,在我看來,當今局勢混沌不明,雖然裕王爺占著大義,但景王爺的呼聲日漸高漲,而且兩位王爺的勝負,還受黨爭的很大影響。”說著加重語氣道:“鹿死誰手還真不一定。我是因為裕王講官的身份,天然就成了裕王一黨,根本無從選擇……拙言,你不要草率的下決定啊。”

“都說了風雨同舟,福禍與共,難道只是唱高調嗎?”沈默淡淡一笑道:“太嶽兄,不必多言了,我是跟定裕王了。”

“能說說原因嗎?”張居正巴望著他道,這就好比你買了件不了解的東西,可盼著人家誇它好了。

沈默確實有自己的判斷,卻一個字也不能說,因為一旦影響了張居正本身的判斷,那他執行‘緊緊跟隨’的策略,可就被小張同學給領到狼窩裏去了。於是他語重心長道:“要相信自己的判斷,我也只是直覺,胡亂說出來,除了幹擾你的思路,沒有別的好處。”

張居正見他不說,只好不再追問。

沈默又道:“前日去禮部拜會趙部堂,他給我一封薦書,我正猶豫著要不要交到吏部去。”

“什麽薦書?”張居正問道。

“不在手邊。”沈默道:“是推薦我去國子監當司業的。”

“好事情啊。”張居正歡喜道:“來吧,來了咱們倆就是同事了。”

“高新鄭也在國子監吧?”沈默輕聲問道。

“是的,高拱高大人,是國子監祭酒。”張居正道。

“那你擔任國子監司業的任命,是出自誰的授意?”沈默問道。

“徐閣老。”張居正答道:“有什麽不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