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七節 遠見

清晨時分,蕭布衣正在和群臣商議政事之時,洛水河畔,隋軍已經吹響了反攻的號角。

入冬時分,朝陽遲遲不肯揭開羞澀的面紗,躲藏在東方曙青的天際中,兵戈卻是早就露出了猙獰的面容,鋒芒畢露,閃著讓人心寒的光芒。

鼓聲大作,號角長鳴,一列列的隋兵踏著冰冷刺骨的洛水前行,眼神中閃著堅毅的光芒。死亡擋不住他們,冰冷的河水又算得了什麽!

河水上浪花翻湧,馬蹄紛飛,騎兵當前撿著洛水淺淺的地段沖過了洛水,迅即在洛水東岸布陣,防止敵手沖擊陣勢,掩護步兵過河。

鼓聲再起,所有的兵士有條不紊渡河,寒風獵獵,旌旗招展,步兵沖過洛水後,迅即列出方陣拓展開去,洛水河邊,戰意正酣。

天氣寒冷,隋兵驀然出兵,洛口城的瓦崗眾終於驚醒,他們都是躲在洛口城中,當然不會早早的出城列陣。見到隋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列陣洛水東,旌旗鼓動,浩浩湯湯,更是不敢出城來戰。

張鎮周得蕭布衣號令,清晨開始發動對瓦崗的第一波攻擊!

魏公才驅逐了寨主,前往虎牢安撫民心,眾盜匪心中茫然,不知道前途何在,一時間有了慌亂,房玄藻如今守在洛口,早早的起身登上城頭,只見隋兵如潮,暗自心驚。

不過守城畢竟稍易,房玄藻親自擊鼓,號令瓦崗眾登上城頭作戰。一時間長弓探出,城垛前寒光點點,利箭在弦。

張鎮周親自指揮大軍,並不攻城,只是派數百兵士城下搦戰,引瓦崗軍出城作戰,如今洛口城瓦崗軍亦是不少,急切之間不見得攻下,若是能引瓦崗軍出城,斷其後路才是上策。其實這種方法攻城常用,只是對象不同,結果迥異而已。

當初李密下金堤關,李淵取霍邑都是采用誘敵出戰之法。張鎮周人雖老邁,卻是老而彌堅,習慣穩中求勝,當下派十數個兵士在城下汙言穢語,罵個不停。

這些兵士雖不是身經百戰,可卻都是罵戰的好手,一時間天南地北的穢語噴上墻頭,從饑賊盜米之徒罵起,再說對家父家母的不孝,有勸瓦崗盜痛改前非,有罵瓦崗盜不守綱常,罵完瓦崗眾又開始從翟讓罵起,說及李密,更是把瓦崗內訌的事情添油加醋的一說,倒也精彩十分,前因後果有理有據。

瓦崗軍有羞愧,有沉吟,有的惶惑,還有的義憤填膺,只請房玄藻出城一戰。

房玄藻暗自皺眉,卻是下達了一個命令,“不聽號令、擅自出城者,斬!”

他號令一下,瓦崗眾肅然。房玄藻又讓瓦崗眾在城頭燃放烽火,通知洛口倉方面,示意有大軍攻城。回頭望過去,見到人人臉上都是茫然,房玄藻心中嘆息,暗想守住這小小的洛口到底是為了什麽,他其實也不太了然。

聽到瓦崗軍罵什麽饑賊盜米,房玄藻心中默問,由當初的打天下到現在的守洛口倉,隋軍罵的似乎也沒有錯處!

※※※

“我們到底要不要聽從蕭布衣的命令?”張鎮周出兵洛口之際,王辯正和王世充在帳中緊急商議。

他們接到蕭布衣的命令,讓今晨出兵進攻月城。

洛口處廝殺聲隱約傳來,煙塵升起,遮雲蔽日,王世充卻是緊鎖眉頭,無計可施。

他晚了一步,卻已束手束腳。蕭布衣不是不用他,可一直派他在東都外作戰,饒是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是無可奈何。

他雖不在東都,可東都的消息還是時刻的傳到他耳中,聽到蕭布衣整理政務有聲有色,王世充想要吐血。

這些本來他也能夠做到,薛世雄死後,蕭布衣現在的一切本來屬於他王世充!可棋差一招,滿盤皆輸,饒是他老奸巨猾,也是無力回天。

要不要聽蕭布衣的號令?如果聽了的話,不過還是為他人作嫁,可要是不聽的話,和謀反無異,蕭布衣或許不會馬上翻臉,但這遲早都是一條罪名!現在蕭布衣表面以和為貴,等到大局已定之時,那就是舉起屠刀之時。

王世充以己度人,當然越想越是兇險,聽到王辯問詢,半晌才道:“我們可以不聽嗎?”

“其實我們淮南軍並沒有損傷,如今還有三萬人馬,如果轉戰淮南,以義父的號召力,鏟除杜伏威等人何難?”王辨建議道。

王世充仰天長嘆道:“既有蕭布衣,何來王世充?聖上如今就在江都,我等回轉如何和他說及今日之事?難道說搶東都不成這才回轉的江都?”

王辨皺眉道:“說不說又有何妨,現在誰還把他當作皇上?義父你如果奇兵南下,殺了聖上,奪回江都根本之地,以江都圖謀天下,總勝似在此首鼠兩端!”

他說的是大逆不道之言,王世充不以為忤,卻是搖頭道:“我以聖上為根基,那是斷然不能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