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七節 老謀深算(第3/4頁)

大呆看起來真的有些呆,始終垂頭低眉,一聲不吭。

蕭布衣目光掃過,有些詫異,因為那一刻,他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蕭布衣忖度,若是見過,當會記得,因為他記憶奇佳。這人有些眼熟,當是曾經有過一面之緣,可到底在哪裏見過呢?

和道信、楊得志寒暄之際,吩咐親衛上了香茶,蕭布衣心思飛轉,往事如煙亦如電。大呆僧人並未喝茶,更不坐,只是站在道信的身後。蕭布衣坐下,卻得以見到他的正面,突然詫異道:“你是徐洪客徐先生?”

他不能信,卻不得不信。眼前那個大呆,雖是沉默,但以往的那種飄逸之氣隱約顯露。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他在馬邑有過一面之緣的徐洪客!

對蕭布衣來說,這個徐洪客倒是若隱若現,他聽說當初勸楊廣下江南就有這個徐洪客,但此人隨後失蹤,導致宇文述急死。後來的事情更是波雲詭譎,但大隋江山終亂,這個徐洪客在其中,可說是發揮了不小的作用。

蕭布衣知道這個徐洪客不簡單,但以後根本無暇顧及於他,卻從未想到過,徐洪客竟然當了和尚。

徐洪客雙手合什道:“貧僧大呆。”

蕭布衣有些困惑,緩緩道:“原來是大呆高僧。”移開了目光,蕭布衣見楊得志垂頭低眉,輕聲問,“大癡高僧,一別多年,可還好嗎?”

楊得志道:“只求心安而已。”

蕭布衣嘆道:“不錯,只要心安,哪裏都是不差了。”他見楊得志已平和淡沖,眉宇間甚至少了很多抑郁,知道他或許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既然如此,自己何苦再拉他進入這個征戰的圈子?

轉首望向道信,蕭布衣道:“不知道高僧有何事吩咐?”

道信輕聲道:“怎敢說吩咐,貧僧只請蕭施主再聽個故事。”

蕭布衣知道這個和尚講故事,就是透漏點消息給他,提起精神道:“大師請講。”

道信略作沉吟,這才望向楊得志道:“大癡?”

楊得志垂目道:“師父但講無妨。”

道信又望了一眼徐洪客,徐洪客嘆口氣道:“王圖霸業,鏡花水月。是非恩怨,與我何幹?”

蕭布衣打破頭也不知道徐洪客和道信的關系,卻還能耐得住性子聽下去。

道信這才道:“其實故事的前半段,貧僧也是近來知曉。而經過……大呆的一番講解,我這才明了全部。覺得或許蕭施主有興趣聽,聽完後,才能決定一件事。”

“既然如此,大師但說無妨。”蕭布衣蹙眉道。他知道既然請求和楊得志有關,道信就可能說的就是楊得志的故事,但楊得志又和徐洪客有什麽關系?

“從前有一個人姓楊,生於大戶之家,從不知道哀愁何物。他只以為一輩子都是如此,卻沒想到驚變陡升。”道信終於開始講故事,蕭布衣卻望了楊得志一眼。因為這句話幾乎和楊得志故事開頭一樣,楊得志恰巧望過來,二人目光一對,蕭布衣一笑,楊得志卻移開了目光。

“楊姓那人祖輩在朝廷已位居極品,他父親亦是榮耀一時無二。可人欲無窮,餓著肚子想吃飽飯,吃飽飯了又要娶老婆,娶了老婆想做官,做了官後,又想做大官……這人欲,始終有更高的需求,做了皇帝就滿足了嗎,非也,還會想著成為千古一帝,千古一帝做到了,就想著成仙霸業永存。”道信說的啰啰嗦嗦,蕭布衣只能苦笑。道信幾句話,已卻把人性的貪婪說的淋漓盡致。

蕭布衣早知道,楊姓那人就是說的楊得志,楊姓祖輩就是說的三省六部的最高統領,尚書令楊素。而楊得志的父親,就是大隋當年榮耀無雙,甚至比李閥李敏還要榮光的楊玄感!

“那人之父雖官居極品,也不滿足,他再升,只有皇帝可做。這時候有一人勸他父親造反當皇帝,那人自稱符平居!”

蕭布衣雙眉一挑,冷哼道:“原來是他!”他早就懷疑楊玄感叛亂有裴矩蠱惑,可一直不能確定,今日才終於水落石出。裴矩就如幽靈般,四處挑唆,蓄謀已久。

道信面不改色,繼續道:“那人之父聽符平居蠱惑,又知道太平道得窺天機,以為自己是真命天子,所以就開始造反。結果蕭施主當然知道,王圖霸業,不過是鏡花水月。榮華富貴千萬,終究抵不過引刀一割。但這故事並沒有結束,卻還有下文……”

蕭布衣道:“在下洗耳恭聽。”他對道信,並不自稱本王,實在是因為沒有那個必要。道信微微一笑,眼中卻有洞徹世情的憐惜,“在那人之父舉事的時候,其實太平道徒也參與進來,只是當時太平道徒早就分崩離析,再加上昆侖和文帝有約,保天下安寧,遂又將很多太平道徒散去,嚴令不能彼此聯系,再生事端。昆侖那時再收門徒,本來是從安天下著想,只想將一身所學傳授後人,安邦定國。昆侖天縱奇才,是真正大慈大悲之人,他不惜違道,從反叛變成輔國,非無上毅力不能做到。至於後來的很多變故,卻非他能想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