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零六節 變生肘腋(第2/7頁)

西梁軍有詐?

蕭布衣在等他?

李世民想到這裏的時候,勒住馬韁,命唐兵稍整陣型,這時候不能亂,亂就會敗。李世民雖鎮靜,可已感覺到地面震顫有聲,不遠處的湅水,似乎都在抖動。水波蕩漾,有如心緒思潮。

西梁軍已現行蹤,遠處地平線上,湧出一道黑線。那道黑線迅即擴張變闊,中間泛著金屬亮白的光芒。

那道黑潮帶著白線,由遠及近,宛若深夜的海催來了怒吼的波濤!

李世民知道西梁軍是盾牌兵先行,看陣仗,他們要和唐軍打場肉搏戰!

段志玄命令急傳,唐軍馬上列方陣而行,盾牌兵開道,弓箭手隱在盾牌手之後。李世民帶鐵騎隱在側翼,隨時準備進攻。他的玄甲天兵從幽州回轉的時候,被西梁騎兵追擊的時候還完好無缺,但在太行山中卻損失慘重,後來僥幸回來一些人馬,但軍陣早就不整,這次李世民所率騎兵是抽掉唐軍騎兵中的精銳,使用起來並不得心應手。可兩軍對決,不一定要看騎兵。

李世民不想退,也不能退,對手來勢如此兇猛,若是不戰就退,只怕以後再也不用和西梁軍交手。

風行草偃,兵勢如風。兩軍均不退縮,彼此間很快面目可見。

長箭如雨,半空交織傾斜,兩軍不約而同的齊聲呐喊,以壯聲勢。見對手氣勢洶湧,卻均不退卻,從小步到大步再到疾步,兩股勢力撞擊在一起,掀起了狂風飆舞。澮水和湅水之間的一段開闊平原中,轉瞬展開了一場對攻戰。

西梁軍氣勢恢宏,唐軍亦是不甘示弱。

兩軍犬牙交錯,竟一直激鬥到近黃昏時分。

鮮血流淌,染紅了黑土碧草,紅花更艷,血氣沖天,已和落日天邊的晚霞連成一片。血氣如霞,霞泛血光,照紅了西側半邊幽寂的天。

李世民大為皺眉,觀戰中,已看到段志玄負傷多處,秦武通亦已血染征衣。唐軍這方雖還能抗,但是已疲已累。

雖知道眼下比拼的就是毅力決心,若有生力軍加入,可能就會扭轉局面,可李世民還沒有出動騎兵。在這開闊的平野中,雙方幾番拉鋸,他已看到對手的弱點,知道只要騎兵沖出,肯定能沖垮對手的步兵。

但李世民沒有動,因為西梁的鐵甲騎兵沒有動,蕭布衣也沒有動。李世民要等蕭布衣先出,然後再後發制人,他若先擊,只怕會喪失先手。

對於蕭布衣的鐵甲騎兵,李世民還是心有余悸。

李世民只見到西梁軍方陣側翼的騎兵埋伏,卻並沒有見到蕭布衣。激戰一日,見到遠方的湅水有如鍍金般,泛著黃燦燦的光芒時才醒悟到,天色已晚!

總不能一直這樣戰下去,李世民暗想。

西梁軍早有準備,既然如此,不如暫退?李世民想到這裏,吩咐傳令官傳令,命段志玄斷後,秦武通帶兵稍撤。唐軍有五萬大軍,西梁軍氣勢洶洶,亦是人數不少。唐軍稍撤後,有伏兵斷後,西梁軍見唐軍撤退有距,陣型不散,知道這種撤退隨時會迅疾反擊,一不留神,就會落入到對手的圍攻之中。所以唐軍雖撤,西梁軍並不借勢掩殺,也是稍微退卻。李世民見狀,心中稍安,暗想真的步兵對仗,雙方實力等同。可唐軍處境稍顯尷尬,因為李世民南下追擊,本來想入聞喜或河東郡的夏縣暫歇,哪裏想到才到湅水就前進不得。夜色已晚,這些大軍又到哪裏安置?

李世民心中沮喪,極想明日再戰,可又覺得在附近暫時休息,又會有西梁軍沖擊,深更半夜,那可真的疲於奔命。

段志玄看出了李世民的心思,建議道:“秦王,不知道郭子武為何不出兵相助,我等不如暫退澮水,然後再謀其他。若在這裏休息,只怕敵軍夜半來襲。”

李世民點頭,吩咐唐軍趁薄薄夜色起兵。讓唐軍感覺詫異的是,西梁軍並沒有尾隨追擊,李世民總覺得不妥,搞不懂西梁軍葫蘆裏面到底賣的什麽藥。西梁軍為何要重兵在聞喜縣攔截自己,可自己退卻,他們又不跟隨,難道只是虛張聲勢?疑惑不解中,新月已升,撒下淡淡的光輝。星夜照耀下,遠山近樹如被撒了層水銀,李世民見了,只覺滿是淒涼之意。

唐軍默默而行,只想趕到澮水後,然後再安營休息,可等到了澮水前,不由都是大吃一驚。

李世民也是難以置信的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因為本是淺淺的澮水,驀地深達丈許,遠遠拓開,有如一條白練般從西到東橫過去,月色鋪在河面上,蕭瑟冷清,卻已攔住了唐軍的歸路!

河上有船,船上有兵,兵士搭弓挽箭,如靜靜流水一樣,安寂的對著要靠近河邊的唐軍。小船密集,如過江之鯽,箭頭寒光,似天上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