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長幹行(第4/5頁)

楊淩心中一動,那樣惡魔般的行為,也早令他深惡痛絕。既然那莫清河是聽信邪術,誤以為吃食人腦可令陽具再生,那麽此事黛樓兒是否早已知情?莫清河做下這樣人神共憤的事來,必是對這邪術深信不疑的,那麽他會忍住不向黛樓兒炫耀過麽?

楊淩不動聲色地呷了口茶,輕嘆道:“是啊,同類相殘,人吃人肉,真是聞所未聞、人神共憤呀,本官剛聽說時也嚇得毛骨悚然,夫人倒是見多識廣,比起本官來可從容多了。”

黛樓兒“嗤”地一聲笑,說道:“大人還真是只讀聖賢書的文人出身呢,自然不屑知道這些厭恐人憎之事。自古至今這種事還少麽?為求生存而吃人的且不去提他,春秋時齊桓公一國之君,只因珍饈美味吃的膩了,便以嬰兒為食,為的不過是一逞口舌之欲,人神憤乎?便連孔聖人,還誇桓公稱霸諸候,一匡天下呢。”

她籲了口氣道:“隋末諸葛昂、高瓚鬥富,一個殺了孿生童子,一個殺侍寢美妾食其肉,唐末武寧節度使萇從簡、宋朝皇親王繼勛每個吃的都不下百人,至於本朝……”

事關本朝皇室吃人醜聞,雖然那事已眾所周知,黛樓兒當著朝廷欽差畢竟有所顧忌,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唇邊牽起一絲冷誚的笑意道:“至於從古至今那些冠冕堂皇、不吃人的吃人者更是數不勝數,賤妾出身寒微,弱肉強食見得太多了。”

楊淩見她本來嬌美若仙的臉蛋兒浮起一層戾氣,不禁有些吃驚。黛樓兒憤懣地發泄完了,才驚覺自己有些失態,忙展顏一笑,儀態萬方地挽了挽發絲,說道:“賤妾這見識,都是在被人欺淩被人吃的生活中攢下來的,聽了大人的話,一時心有所感,實在失禮了。”

楊淩瞧她喜怒掩飾如同變臉,內心情緒一旦克制竟是滴水不漏,雖知這是在青樓養成的職業病,心頭還是有點寒意,他幹笑道:“呃……這些人或為虛榮、或為獵奇、或為口舌之欲,確實比起莫清河的目的更加可恨,唉……那種無稽之談……”

他看了黛樓兒一眼,當著她的面討論她的太監老公能否發芽的話題怎麽開得了口,楊淩話鋒一轉道:“如果有百姓遷怒於夫人,住在本地確實不妥,夫人莫非想遷居他方?”

黛樓兒頷首道:“是,賤妾一介女流,又沒有親人可以投靠,唯有離開這是非之地,避居他鄉,如今……賤妾也養不起那許多奴仆,若只帶幾個貼身女婢舟車勞頓倒是不怕,怕只怕路遇歹人……”

她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瞟楊淩,若是她對著人時,總是這麽一副表情,那還真是想不遇著歹人都難。楊淩瞧了頭皮有點發麻,心中隱隱覺得有點不妥,他還未及說話,黛樓兒已搶著道:“金陵是繁華之地,歹徒宵小也少一些,那裏又沒人認得賤妾,賤妾想遷居金陵,所以……可否借大人的官威,隨大人的船隊一行,才會少了許多刁難。”

黛樓兒說完,瞬也不瞬地盯著楊淩目光,緊張地等他回答。

黛樓兒說是去金陵,其實真實目的卻是去京師,只是恐一步道出目的,更引他的拒絕。這幾日她已細細盤算過,她如今的身份今非昔比,就是想嫁個高官作妾恐怕人家都有諸多顧忌、百般推卻。

另一方面,莫清河活著的時候,得罪的官兒不在少數,他活著時那些人不敢怎麽樣,如今他死了,自己若落在那些人手中,他們會怎麽作踐自己?

更何況為了拉攏李富,自己對他許以色相,答應只要除掉莫清河,就陪他同床共枕。如今莫清河剛死,東院到處還都是內廠的人,那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就要她馬上實踐喏言,全然不怕會漏了馬腳,搪塞推卻了幾次後,他竟威脅起自己來了。

黛樓兒心性高傲,雖然莫清河是太監,可是既然嫁給了他,她覺得自己也算正兒八經的夫人,不再是身份低賤的妓女,被他逼著去取悅那些高官時她都覺得屈辱,又怎肯遂了李富心意?

況且此人如此沒有城府,早晚會壞事,李貴一倒,李富再無親人,正好借北上之機暗中除去這個禍害,到了異地他鄉不會引人注意,也不怕有苦主出頭。

除了這些打算,黛樓兒最大的希望,就是陪同楊淩北上時,能得到這個人品俊雅、地位崇高的內廠總督歡心,就算有實無名沒有身份,比起以前賠笑奉迎、猶如他人玩偶的風塵歲月也算天壤之別了。

如果不能,就憑楊淩欠了她人情,只要追隨在他身邊,他對自己就不能坐視不理,有他關照就可以平安遷去北方,至於以後也只能徐圖後議了。

楊淩聽了遲疑片刻道:“呃……你要遷去金陵?這個……本官的官船如果載了夫人,殊為不妥,如今內廠在蘇州已建了車船行,我可以寫張條子,夫人持了去找他們,他們一定可以安全護送到達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