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利字當頭

楊淩靠在床上,高文心坐在床邊,拿著塊熱毛巾胡亂地又給他抹了把臉,畢竟他剛剛才洗完澡,那臉蛋兒白裏透紅,氣色好得不得了,怎麽看也不像氣息奄奄,只好裝作剛剛用熱毛巾凈了面。

焦芳坐在桌旁,不慌不忙地撚著胡須,那笑眯眯的模樣很慈祥,如果不是偶爾露出一點奸笑的話。這位仁兄七十一歲高齡了,卻是耳不聾、眼不花,身子康健得很,白發白須相貌堂堂。

楊淩在回京的一路上琢磨入閣大學士的人選,也曾考慮過這位與自己關系相對較好的文臣。這位焦侍郎天順八年就中了進士,歷任庶吉士、編修、侍講、學士,後來又到地方做過同知、知州、提學副使、通政、太常少師、禮部右侍郎,如今做到吏部左侍郎。

可以說他是技術職稱和行政職務都由低向高走了一遍,從政經驗和資歷都是上上之選。當今的三位大學士入閣時官職比他還小,他算是夠格晉位大學士的人之一。

而且楊淩幫過他的忙,因帝陵一案楊淩入獄時他也為楊淩說過好話,所以楊淩對他頗有好感,把他列為一個可能的人選,所以曾要吳傑暗中調察他的情況,想不到自己還沒有決定要不要聯系他,他倒先找上門來了。

楊淩有氣無力地揮揮手,說道:“文心,你先退下吧,我要和焦大人談談。”

高文心瞧他裝出來的那副死德性,不禁嬌嗔地白了他一眼,這才盈盈起身,嬌聲道:“是,老爺身子虛弱,千萬不要過於勞累了,婢子告退。”

說著退了兩步,向焦芳施了一禮,這才悄悄退了出去,順手掩上了房門。

焦芳好整以暇地呷了口茶,撚著胡須道:“聽說大人回京途中遭了暗算,以致身受重傷,今日見駕之時都起不得身,本官在吏部聽說以後是憂心忡忡、坐立難安哪,所以急急告假,帶了三枝千年老參趕來探望。”

楊淩摸不透他真實來意,所以假意應承道:“勞煩老大人牽掛了,一些皮肉傷,不妨事的。”

焦芳忽地嗅了嗅鼻子,意味深長地道:“嗯,如今見了大人氣色尚好,本官也就放下心了。”

楊淩見他動作,暗道:“壞了,若是身上敷了金瘡藥,豈能毫無味道,這老頭子夠精明的。”他幹笑一聲道:“大人公務繁忙,還要趕來看望,本官深為感激。”

焦芳嘆氣道:“大人是國之棟梁,如今朝中鼎柱只剩下李大學士一人,人心浮動,此時正需要大人力挽狂瀾、鎮定人心,所以老夫是真心期盼大人早日康復啊。”

楊淩笑了笑,從榻旁幾凳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借低頭飲茶之機暗暗思忖:以這位焦大人的資歷和官職,此時趕來看望自己,還說的這麽讒媚,顯然是有意結納了。

不過我假借受傷,退出這個風暴圈子以明哲保身,這老家夥居然看得出來,精明的可怕呀,此人會成為我政治上的盟友麽?

他若有所思地想著,將那杯茶一飲而盡,擡起頭來剛要將茶杯放回盤中,焦芳已迎上前來,雙手接過茶杯,又為他斟滿一杯茶,向他面前輕輕一推。

見這白發蒼蒼的吏部三品大員恭謹的態度,楊淩心中已有所決定,他想了一想,沉沉笑道:“老大人過譽了,楊某進仕之快令人咋舌,但是一直走的都是偏門,從來沒有參予朝庭大事,若論見識和經驗可比不得大人您,比起許多朝臣來也是多有不如。”

他沉吟一下,徐徐道:“皇上眷愛,做臣子的當然想為皇上分憂,這次南巡稅賦時,楊某所見所聞,心中倒是有些法,只是不知是否淺薄可笑,所以也未敢進諫給皇上,老大人既然來了,本官正好請教一番,請大人代為推敲參詳如何?”

焦芳白眉一揚,眸中閃過一絲驚喜,楊淩這番話出口就是有意接納他了,此人在皇上面前一言九鼎,如今掌握內廷大權的幾位太監對他也言聽計從,只要他肯提攜,還用再受馬文升那般人的氣麽?

不過眼前這人年紀雖輕,南巡時收拾鎮守太監,返京平息內外臣工的攻籲,都是深思熟慮,謀而後動,手段十分的老辣,這可不是個尋常人物,不知他要考較我些什麽?

我得有些獨到見解能讓他賞識,但大略方針又必須和他一致才行,機會難得,我得小心應付了。焦芳想到這裏,就如當年進京趕考一般,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把錦墩向前挪了挪,微微傾身,聚精會神地道:“不知大人有何高見,老夫願聞其詳。”

楊淩道:“本官這次下江南,所經歷處大多是沿海一帶,那裏海盜猖獗、據本官了解是海民海商因海禁而走私、走私而海盜,這種情形屢禁不止,所以本官一直想不通,所謂堵不如疏,朝廷為什麽不能解除海禁,鼓勵民間通商呢?光以賦稅來說,歲入就何止千萬呐。本官回京時經過龍江船廠,見那裏已一片荒蕪,昔年三寶太監下西洋的盛況已不復得見,據說是因為西洋之行耗資靡巨,國力難以承受,所以本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