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何為父母官?(第2/3頁)

“父母是怎樣待兒女的?供吃供穿,言傳身教,助其心正行端,扶其自食其力。民與官自然有所不同,民本就自食其力,反是官要靠民供養。但小民識短心淺,正如未成年之兒女,須得你等縣官,盡心於教化之事,助其各展所長,謀食安居,這才是父母官!”

“昔日歷朝,讓縣官一面派課,壓榨小民,一面教化,為小民謀福,這二事南轅北轍,逼得縣官只能顧上一頭。如今讓你等縣官不管派課,只專心為小民謀福,做好一縣父母,此事,你等願行否?”

李肆“苦口婆心”地嘮叨著,當然他這話也有粉飾的成分,縣官還是要管派課的,比如跟縣公局周旋田稅總額,監察本縣完稅狀況等等,但確實不再管具體的征稅事務。

聽了李肆一番話,堂中諸人只覺心胸滌蕩,這新朝的縣官,竟然是個專掙賢名的閑官?

巴旭起深吸一口氣,大聲道:“巴某願行!”

他很激動,原本已經失望透頂,現在看來,竟然是沒搞明白新朝的路數!

李肆朝他笑笑:“你作不成縣官了……”

巴旭起和眾人都是一愣,心想李天王也真是小氣,當場就算賬。

“你去管惠州一府的縣官,只是剛才你當庭聒噪,就給你降一級,從四品。”

李肆的小小捉弄終於顯效,眾人又是羨慕又是好笑,撲哧之聲不絕於耳,巴旭起是又尷尬又感動,再不多言,一揖到底。

接著這些縣官又轉了心思,聽李肆這話,他們地方官的品級,還是沿用滿清的設置?那麽俸祿呢?如果還是沿用之前的俸祿,又不讓他們管課派,那麽這官可真是苦官了。

見眾人臉上又浮起憂慮之色,李朱綬很懂他們的心思,嗯咳一聲,代替李肆開始簡述。

英朝的縣官,本質是一個和事佬,外加引領一縣發展的規劃師,首要職責是調解中央、地方和縣民之間的各類矛盾,其次是規劃一縣發展,為民人謀福擴展空間,考察他們業績的指標,也從錢糧是否足,刑罰是否少等等,轉為類似“安居率”、“就業率”、“物價水平”等等指標,這一套東西,自有之前青田公司公關部那些掌櫃出身的中央官員來制定。

李肆不僅將課派之責從他們身上轉移到公局、票行和縣丞下的戶房到中央的戶科,還將刑罰之責也從他們身上剔除了。對比歷代主責就是錢糧和刑名的縣官,他們這縣官,還真是有名無實,這實際是李肆在奠定日後分權社會的基礎。

當然,由此一來,“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也就成為歷史,畢竟縣官手上的權大多被事務官分割掉了。

李肆當然不會學著朱元璋那樣,要求官員都當不食人間煙火的聖人,至少得讓官員們衣食無憂。與此同時,因為官吏一體,那就得給原本的吏員留出足夠的上升空間,讓他們不再拘於一地一職。

所以這英朝的縣官,品級定得很高,原本明清的縣官一般都是正七品,而英朝縣官則是從六品起算,最高能到正五品。

從六品縣官的職俸定為每年二百兩,二十兩為一台階,正五品為二百六十兩,不再發祿米。

“縣官不必再擔負縣衙雜支,甚至也不必聘請幕友,這二百兩足矣花銷……”

見堂中諸人眉來眼去,顯然是有所顧忌,覺得這點銀子不夠開支,李朱綬如此提醒著,然後丟出了另外一塊蛋糕。

“這還只是職俸,諸官另有祿俸,本朝待士大夫將如宋時,諸位自可心中有數。”

李朱綬這話說得眾人都是心頭一振,要學宋時!那麽這縣官就只是差遣,他們還有食祿本官!

這一套正在醞釀中,英朝當然不會學宋朝,搞什麽疊床架屋,但職務、品級和散階分開,未來還有封爵,這幾項分立,配合監察體系的完善,加上更細致的分權,貪腐狀況將會限制在一個可控的範圍內。

第二天,巴旭起等人開始上課,大致聽明白了縣官所主之事後,心中再度震撼難平,意識到這英華新朝,竟是要行絕古爍今之政務改革。

以縣官為載體,李肆這一套地方政務改革,讓昔日浮在表面的文官感覺自己被壓進了土裏,沉在水下的吏員們感覺被挖出來曝光烈日。原本重點是攤丁入畝,卻擴展為官府下鄉,官吏一體,權稅分離的大行動。

整套措施的核心思想是三點,一是引入公局,一是引入票行,從政府層面看,這兩策都是降低征稅成本,提高效率的措施。第三點則是靠官府下鄉和官吏一體,讓政府能深入到更細的層面,來推動發展,調控社會。

“哪裏來的那麽多人?”

這是巴旭起最大的疑惑,每縣官員一二百人,全省兩萬,哪來那麽多讀書人當這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