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清官為何清,此罪為何行(第2/3頁)

在他的帶領下,臣子們的呼喊匯聚為一道巨大聲浪,幾乎快能將龍椅上的雍正掀翻。

若是換在之前,這般洶洶氣焰,雍正根本就招架不住,可現在他卻嘴角噙著冷笑,如視豬狗般地掃視這幫以允禩為首,形近於逼宮的朝臣。

雍正先是輕聲道:“看來,你們還真是以張伯行為榮呢?”

接著他驟然咆哮:“抗旨不遵,擅起邊畔,他張伯行擔得起這個罪責麽!?”

殿堂一陣沉默,接著眾人抽涼氣的動靜匯聚為一股瑟瑟寒風。

臣子們都心道,喔唷……完蛋!二愣子皇上把咱們朝廷的底給掀了!

南蠻乃反賊,雖然勢已大到不能制的地步,隱隱有南北分踞的態勢,但朝廷是絕不承認這樁現實的!就連“南蠻”這一詞,都絕不會在朝廷邸報和題本奏章上出現,如果出現,那就是大大的犯忌!歷來都是以“反賊”、“李逆”稱呼,即便稱作“南蠻”,那都意味著朝廷將其等而視之。

而現在,雍正竟然用“邊畔”一詞來形容大清跟南蠻在湖廣所生兵事,這就是將大清跟南蠻平等相待,這是現實,但卻是只能在私底下說,卻絕不能擺到台面上來。

現在雍正竟悍然揭穿,怪不得臣子們既是惶恐,又是鄙夷。

當時就有禦史抗聲道:“萬歲失言!請收回‘邊畔’一語!”

臣子們正等著雍正打哈哈下台階,雍正卻一聲厲喝:“混帳!拖下去!”

拖下去後會是怎樣,沒人知道,但這個禦史卻是馬上就消失了,殿堂寒意頓時再升一層。

張廷玉站了出來,原本以為他還要勸解雍正,他卻轉向眾人,沉聲道:“萬歲重實,以實領國務,方能穩得我大清江山。若是沒萬歲,眼下一國是何面目,諸位就沒捫心自問過!?”

這話問得臣子們都驟然一驚,南北形勢,還真如張廷玉所言。不是雍正登基,那李肆會安安穩穩一年多,一直在南方不動,甚至還還了嶽州!?

民間早有戲言,南北兩帝有暗中默契。可從大清江山的角度考慮,這難道不是件好事?真要換個皇帝,跟李肆沒有默契,繼續打殺下去,大清還能握有江南?說不定連兩淮都沒了!

雍正臉色沉重地道:“朕與那李肆虛與周旋,空手搏虎,才暫時護得這大清江山一年多的安穩。爾等不體朕心,朕可宥之,可不體國情……”

他咬牙道:“罪無可赦!我大清江山,要從風雨飄搖中立穩,要復皇考之盛,就得看清眼下之勢!嶺南、雲貴難道還在朝廷手上!?湖廣四川依舊完璧!?你們說啊!”

沒人敢說,雍正接下的確實是副爛攤子,他的確有底氣破罐子破摔,甚至敢於說出“邊畔”一詞,要將南北定為敵我兩國的關系。這對他來說,當然是最有利的,起點低嘛,異日進退空間就大大的富裕了。

接著雍正看向允禩,後者咬牙,感覺形勢已經脫離了自己預計的軌道。

雍正狠狠笑道:“不僅是南面之事,西面也總是不安寧,藏地是平了,青海卻又亂了,羅蔔藏丹津……”

這個名字一提,允禩臉色頓時煞白,他眼珠子一轉,當機立斷地叩首道:“臣愚昧!臣無知!臣竟不識皇上忍辱為國的苦心,求請皇上發落!”

雍正一滯,抖了抖臉肉,心說老八可真是見機得快,縮得如此利落,讓自己沒辦法馬上大做文章。也好,先解決張伯行,穩住李肆,再來徹底收拾你!

“知罪就好……把差事都交了,回府閉門思過吧。”

雍正一句話,就將允禩趕出了朝堂,但誰都知道,這僅僅只是開始。

可眼下眾人都無心去想允禩的遭遇,雍正對張伯行的處置,太過駭然,他們絕難接受,特別是以王掞為首的理儒之士。張伯行可是前朝名吏,甚至被康熙親口稱呼為“天下第一清官”,跟更早的陸隴其、於成龍等清官齊名,即便此事有抗旨之行,怎麽也不該以那等規格處置吧。

“清廉?忠義?張伯行無必死之罪!?”

聽到王掞出列,為張伯行求情時的話語,雍正目光森冷,思緒悄然回到了昨日,回到他與茹喜商議之時。

昨日他可的確是焦頭爛額,惶亂不安。張伯行這個名字,就在他牙間翻來覆去地低低咬著,恨不能嚼成渣滓。

他本第一時間就給張伯行下了密諭,讓他把人轉給鄂爾泰。可沒想到,張伯行不知發了什麽瘋癲,再發來一封密折,態度跟早前發來請示如何處置盤金鈴的折子大相徑庭。張伯行說,之前是不知內情,現在明白了,此女就是南蠻命脈。只要將此女除掉,南蠻一國就失了人心,由此南蠻必備,我大清必將復了南方之地,重得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