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皇帝很惆悵

紫禁城裏,為了迎接張皇後的壽辰,已是開始布置了,這種事自然不必皇帝著急,所以朱佑樘的生活並沒有被打斷,昨天夜裏按時睡了,今日起了個大早,到了午時的時候,外臣就要進宮拜壽,所以朱佑樘並沒有急著到張皇後那裏去,而是直接到了正心殿,琢磨著好趁著這個功夫把今日的奏書看完。

今日事今日畢,這就是朱佑樘的處世之道。

不過今日或許是因為壽辰的關系,內閣那邊倒是沒有遞什麽壞消息來,除了一些重要的大事,其余的都是些賀表罷了,張皇後在宮中這麽多年,平素從不幹預政事,為人也謙和,與那萬貴妃一比,當真如聖女一般,朝臣們對她的印象倒還不錯,這賀表也寫得很動人,不像萬貴妃在的時候,也是一次賀壽,這些個老東西表面上是上賀表,可是卻是大玩春秋筆法,文章裏雖然是花團錦簇,可是卻暗藏著無數的機鋒暗諷。

朱佑樘的心情也隨之好了起來,琢磨著要挑選幾篇賀表送到張皇後那邊去。

喝了口茶,朱佑樘的精力大好,按著柳乘風的藥方,朱佑樘的身體已經好了許多,幾道奏書看完,今日也就可以安心去為張皇後的事張羅了。

正是這時候,一個小太監提著袍裙小心翼翼地進來,道:“陛下,午門外頭,錦衣衛百戶柳乘風求見。”

按道理,一個錦衣衛百戶是沒有覲見資格的,可是柳乘風的身份不一樣,他在外頭求見,午門那邊還是通報了一聲。

朱佑樘聽了,不禁疑惑地擡起眸來,道:“不是說午時之後,百官再入宮賀壽嗎?現在是什麽時辰?”

“回陛下,快到巳時了。”

還有一個時辰,這個柳乘風這個時候跑來做什麽?朱佑樘的心底透著一點兒疑惑,隨即正色道:“叫他進來。”

小太監匆匆走了,過了半柱香功夫,柳乘風穿著簇新的欽賜飛魚服進來,恭恭敬敬地行了禮,正色道:“微臣柳乘風見過陛下。”

朱佑樘虛擡了下手,道:“平身。”他不由打量了柳乘風一眼,見柳乘風臉色沉著,眉宇之間略帶幾分憂色,便道:“來人,給柳百戶賜坐。”

柳乘風慢吞吞地坐下,才道:“張皇後壽辰,可喜可賀,陛下想必今日也高興得很。”

朱佑樘莞爾一笑道:“張皇後是朕的賢內助,今日過壽,自是一樁大喜事。”

柳乘風才道:“原本今日微臣是不想打攪陛下的,只是這件事事關重大,所以在賀壽之前提前入宮,稟告陛下一些事。”

朱佑樘挑挑眉,不疾不徐地道:“什麽事?”

柳乘風從袖中掏出玉佛,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交給朱佑樘,道:“請陛下過目。”

朱佑樘接過玉佛,臉色已經驟變了。這玉佛他第一次見,式樣只在書中見過,可是這東西,他卻知道——光明佛。

光光明教與白蓮教,是洪武太祖皇帝親自寫入明律的邪教,但凡教徒,不管出於任何理由,都以謀逆罪論處,抄家滅門,決不姑息。此後近百年過去,雖然偶有白蓮教余孽打著各種名義活動,可是光光明教似乎已經銷聲匿跡。

這其中自然有朝廷官府對光光明教提防甚嚴的緣故,數十年間已經鮮有光明教的蹤跡了,反觀白蓮教卻是聲勢浩大,在永樂年間,甚至還出現了唐賽兒起義,波及甚廣,白蓮教聚眾數萬,攻打州府,轉戰山東諸城、即墨等地,失敗之後,文皇帝朱棣為了捉拿唐賽兒,甚至下旨“盡逮天下出家婦女”。先後被逮捕、受害者達數萬人,然而仍無法獲得唐賽兒的蹤跡。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朝廷對光明教的管禁漸漸松懈,轉而將更大的注意力放到了白蓮教上。

朱佑樘吃驚的是,沒想到百年過去,光明教竟是死灰復燃,他的臉色不禁凝重起來,他不是朱見深那樣的糊塗皇帝,對任何事都抱著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朱佑樘擰著眉,看了柳乘風一眼,正色道:“這玉佛是從哪裏來的?”

柳乘風道:“是百戶所王司吏在查抄反賊雷彪的府邸時發現的。”

“雷彪……”朱佑樘喃喃念了一句。

柳乘風連忙解釋,將這雷彪的身世說了一遍。

朱佑樘的臉色顯得更加難看了,雷彪在京師居然是一方豪強,可這豪強竟只是光明教的徒子徒孫,那麽可以想象,明教的火候到了什麽地步,它的骨幹份子又是什麽樣的光景。

朱佑樘站起來,負著手開始來回踱步,每次神經緊張時,他都會下意識地如此,那一雙眼睛射出駭人的光芒,這件事實在太大,不得不小心謹慎,千裏之堤毀於蟻穴,現在天下散布著一群教匪,就算聲勢不大,可是誰也不能保證他們不會鬧出大亂子,若是某地發生了災荒,這些教匪趁虛而入聚眾煽動,那麽隨時可能會變成第二個唐賽兒,甚至是第二個張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