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祖宗

十二月二十八。

在兩日之前,宮裏就有了旨意,為校驗新軍戰力,特旨勇士營出宮。

這道旨意既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可是同時也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事實上,在此之前,朝廷就有過不少爭論,尤其是兵部內部,因為宮裏有意擴大新軍而為此爭論不休。

其中最大的一個爭論還是新軍的戰力上,兵部的不少官員指出,上一次雖說新軍打敗了瓦刺鐵騎,可是這場勝利只能算是巧勝,理由也很簡單,當時進行操演的地方是在甕城,地域狹小,瓦刺鐵騎施展不開,因此瓦刺最拿手的迂回側擊的戰術根本不能起效,因此,這新軍在操演時雖說大獲全勝,可是當真到了戰場之上,就未必有這實力了。

再者說,朝廷已有神機營,再設立一個與神機營相同的新軍,就未免有些職能重疊,更不必說大規模的擴編新軍所需的銀錢極大,養一支八百人的新軍所糜費的軍餉是一個千戶所的十倍,有這錢還不如投注到邊鎮上去。

兵部尚書劉大夏倒是認為擴編新軍勢在必行,只是在兵部,劉大夏還是壓制不住其他官員的非議,因此不得已只得又把這爭議鬧到內閣,讓內閣裁處。

而內閣顯然也是議論不一,一時拿捏不準,對朝廷來說,這可是一項大事,因為新軍一旦擴編,那朝廷至少要準備好每年數十萬兩銀子,這支軍隊消耗尤其巨大,無論是招募的方式還是操練的方法,都需要極大的損耗,若是不拿出點實力,誰肯信服?

京中的精銳莫過於勇士營,若是讓勇士營來試試這新軍,新軍的表現還能一如既往的出眾,大家倒是沒有話說。

如此一來,這事情就順理成章了,勇士營悉數出京,京師的防務暫由親軍代領,不過保護皇上的,倒是留了不少心腹的護衛。

與此同時,再過兩日就是年尾,所以按著規矩,滿朝文武是要入宮拜賀,拜賀之後,這新年就到了,大家各自回家過年。

所以宮裏頭一如既往的忙碌,各地的宮室已是修葺了一番,披紅掛綠,都在為百官朝賀做準備。

司禮監裏,蕭敬勉強打著精神署理些公務,他的臉色顯得很是不好,近來的事兒實在太多了,別看錦衣衛那邊總是大放異彩,可是這些功夫,東廠這邊也沒有閑著。

他劇烈地咳嗽了幾聲,掏出一張雪白的絲巾捂著嘴,等喉頭舒服了一些,才將這絲巾折好放入袖子裏,案牘的兩側是兩個弓著身的小太監,正在幫他清理著案牘。

案下的太監們也是各忙各的是,不過在蕭敬面前,誰也不敢發出什麽聲音,都是躡手躡腳的;只有每次蕭敬拼命咳嗽時,大家的臉色才稍微輕松一些,做一些小動作。

一個太監笑嘻嘻地來了,來人大家都認識,乃是禦馬監的掌印太監梁茹,這梁茹笑嘻嘻地進來,給蕭敬行了禮,道:“蕭祖宗,近來身子還是不見好嗎?”

按常理來說,司禮監和禦馬監也算是分庭抗禮的兩個內官衙門。只是上一次,禦馬監的掌印太監被整倒,新來的掌印太監立即換成了蕭敬的心腹,這位梁公公當然不敢在蕭敬面前造次,對蕭敬客氣得很,一聲祖宗叫得很是歡快。

蕭敬的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手搭在案牘上,慢悠悠地道:“年紀大了,身子骨兒哪裏有好轉的時候。哎,有時候真想清閑起來,跟陛下說一聲到中都守陵去,好好地歇一歇,頤養天年也好。”

梁茹那一張胖臉立即變得嚴肅起來,道:“蕭祖宗這是什麽話?宮裏離了蕭祖宗哪裏轉得開?就是陛下也離不開您呢,奴婢倒是得來了一張方子,說是養氣延年的,這不,就是來孝敬給蕭祖宗的。”

蕭敬微微一笑,道:“難得你費心,咱們還是說正事兒吧,不是讓你們禦馬監的劉昌來一趟嗎?他的人在哪裏?”

梁茹笑吟吟地道:“來了,可是不敢進來,在外頭候著呢。”

蕭敬摸了摸光潔的下巴,莞爾一笑道:“這像什麽話,都是一家子人,怎麽好說不敢兩個字,叫進來吧,雜家有話要和他說。”

梁茹躬身行了禮,飛快地出去了,過了一會兒,領著提督太監劉昌進來,梁茹一邊笑,一邊呵斥這劉昌,道:“鬼東西,蕭祖宗是什麽樣的人?難道還會吃了你?怕個什麽?”說罷又向蕭敬道:“蕭祖宗,我這孩兒不懂事,您要多擔待著。”

蕭敬看了看劉昌,劉昌的年紀也是不小了,兩鬢間已有了些許的白發,整個人幹瘦,倒是一副幹練的樣子。至於梁茹則是身寬體胖,年歲上還要比劉昌要小一些,而梁茹稱劉昌是孩兒,不必說,肯定是劉昌拜了梁茹做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