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聖心難測

“你……”謝遷勃然大怒,他要上前去,一旁的劉健終於忍不住了,呵斥一聲道:“於喬,不得放肆,不要忘了,你不是武夫!”

這句話的效果還是有的,謝遷立即冷靜了下來,別看劉健像是在呵斥他,其實話外之音卻是譏諷柳乘風,這是告訴謝遷,不要和柳乘風這樣的粗人一般見識,有失自己的身份。

朝殿這邊的動靜其實早就被人盯著了,正心殿這邊,皇帝仍在梳頭,他雖是下旨卯時廷議,可是現在精力不濟,起來的還是遲了一些。

蕭敬佝僂著身子站在朱佑樘身後,慢悠悠的將朝殿那邊的動靜一字不漏的講給朱佑樘聽,朱佑樘面無表情,闔著眼睛似乎在打盹一樣。

蕭敬可不相信皇上是在打盹,他心裏清楚,自己稟告的事陛下一定一字不漏的記下了,其實對於錦衣衛和內閣擡杠的事,他這秉筆太監是樂見其成的。東廠的聲勢越來越低,原本牟斌在的時候,這東廠雖然被內閣壓著,可是在廠衛裏頭總算還能揚眉吐氣,現在上來個柳乘風又把東廠壓得透不過氣來,內閣不能得罪,錦衣衛那邊又是跋扈無比、權勢日增,東廠左右不是人,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現在他們打了起來,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朱佑樘聽罷,眼眸張開了一些,看到銅鏡中蒼老又憔悴的自己,慢悠悠的道:“看來他們是鬧得很厲害了?”

蕭敬敬畏的看了一眼朱佑樘的後背,壓著嗓子道:“是,差點吵起來了,陛下想必知道,謝學士是火爆脾氣,而那柳乘風……”蕭敬舔了舔幹癟的嘴唇,道:“柳乘風的性子又犟得很,從不肯服輸的,哎,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

朱佑樘卻沒有什麽反應,淡淡道:“是嗎?依朕看,他們不是一家人。”朱佑樘說罷,太監已為他戴上了冕冠,他微顫顫的站起來,蕭敬上前一步想要去扶他,朱佑樘卻是甩甩手,道:“朕已經老到需要人攙扶的地步嗎?不必,朕這老骨頭自己還能動彈。”

朱佑樘站起來之後,便有太監給他換衣衫,他任由這些太監擺布,突然道:“蕭敬,你會站在哪一邊?”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有些莫名其妙,可是蕭敬還是對皇上的心意摸得比較透的,從某種意義來說,皇上未嘗希望看到朝廷幾個重臣其樂融融的局面,幾個托孤的大臣裏頭,唯有柳乘風和成國公朱輔是武官,朱輔遠在南京,就算想攙和這事也是鞭長莫及,柳乘風獨鬥內閣三學士,這還得加上無數朝中大佬,無論是馬文升、劉大夏都不是好欺負的角色,這些人跺跺腳,天下都得大亂。

從某種意義來說,這幾個人團結一致,皇上是很不放心的,鬧一鬧也好,只有這幾個托孤大臣分裂,維持住鬥而不破的局面,才是最好的結局。

蕭敬想了想,道:“奴婢只站在皇上一邊。”

這句話回答的很得體,可是未免太過圓滑了一些,朱佑樘聽罷,只是朝蕭敬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他身上的衣冠已經穿戴好了,捋了捋金絲邊的長袖,朱佑樘甩甩手,道:“走吧,去看看去,朕今日倒是想要看看,朕的這些大臣們要爭吵的是什麽。”

朱佑樘大剌剌的走在前方,蕭敬立即亦步亦趨的跟上,這主奴二人從殿中出來,朱佑樘登上步攆,蕭敬則跟著步攆朝朝殿過去。

“皇上駕到。”

“吾皇萬歲。”

滿朝的文武大臣一起拜倒,有的人不禁伸長了腦袋,想要看看皇上的身體近況,最近都在流傳陛下龍體欠安,此時見朱佑樘出現,雖然步履有些蹣跚,似乎精神也還算好,不少人心裏松了口氣。

朱佑樘坐在了丹犀上的禦椅,一對眸子自上而下的向下俯瞰,滿殿的文武盡收眼底,他手搭在禦案上,深沉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起來,若是其他時候,他肯定會及時道一句眾卿平身,可是今日他沒有吭聲,而是向身側的一個太監使了個眼色。

皇上不讓大家起來說話,大家也只能跪著,柳乘風這樣的人倒是不怕,他們年輕,身體硬朗,至多也只是覺得有些乏力而已,可是那些年邁的大臣卻是不同,長跪下來肯定是吃不消的。

那受了朱佑樘示意的太監隨即踏前一步,緊接著有人搬了一箱子的奏書過來,一本本遞到這太監手裏,太監拿起奏書,隨即扯起嗓子開始念了起來。

“都察院浙江道監察禦史盛文芳謹奏:為感激天恩、舍身圖報,乞賜聖斷早誅奸險巧佞、專權賊臣以清朝政……臣荷蒙皇上聖恩,則凡事有益於國家,可以仰報萬一者,雖死有所不顧,而日夜只懼思所以舍身圖報之道,又未有急於請誅賊臣者也。況臣官居禦史台,以揭發賊臣為職,然賊不專於外患,凡有害於社稷人民者,均謂之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