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臘戍之役(第4/4頁)

我記得很清楚,我們由東北角插進新臘戍,一直穿到南面的盡頭。那邊有短短的兩條街,房屋建築和重慶的過街樓附近一樣。我們還看到一家別墅式建築,門口停著一部小轎車,在那附近射擊時,有一條狗突然跑出來,在我們的彈道下突奔而去。

我們折轉回來,再到一處山坡上的時候,十四號叫我們到他們右邊去,右邊都是飛機炸彈的彈痕,孫鵬回答他:“地形不許可。”就在這時候,一聲爆炸,許多顆粒掉在我們車子的裝甲上。孫鵬喊:“快拿藥箱給我。”左伯春把座右的藥箱遞過去,我也跟著他遞藥箱的手向後面望去,孫鵬自己負傷了,他用手掩在頭上,一臉都是血。

我覺得不大妙。我想:今天這次攻擊恐怕還要遇到一點麻煩,還有麻煩……

幸虧孫鵬還很鎮靜,他在指揮射擊手和彈藥手幫他敷止血粉,左伯春自動把車子向左前方靠了一點,我看到炮塔上的掩蓋還沒有蓋,我剛要叫喚,他們已經把掩蓋放下去了。

這時候全車都在黑暗中,只有座前的小燈和掩蓋上的空隙有一點點微光。炮塔上的人都幫車長止血去了,整個炮塔像一只沒有舵的船在自動旋轉。我覺得我目前的責任應該加快射擊,免得被敵人的步炮兵乘隙。但是我剛射擊了兩發,槍又發生故障了。

又一顆炮彈在我們和十一號車子之間爆炸,隔我們不到十碼,我看到整個的漏鬥形,雖然關了掩蓋,一陣煙灰與硝土仍然塞進掩蓋的空隙,撲在我們面上。機槍依舊拉不動,我又不知道車上的天線杆打斷了沒有。我覺得一身燥熱……

忽然聽得孫鵬叫左伯春倒車,心裏稍微鎮靜一點。一下我猛然發覺機槍上的故障是彈帶上的彈頭不齊,我抽出一個子彈,又拉了一次機柄,槍又好了。同時炮塔上的槍炮也再度射擊。孫鵬向十四號報告他頭上打了一個洞,沒有什麽關系,還可以繼續戰鬥。無線電裏我們聽到十一號車上也打傷了一個。

我以為我們回去了,但是不,我們從炸彈痕邊打了一個轉,又進了一條街。路上有地雷,我們仍舊在道路以外走,又經過了一所空洞洞的房子,上面有“酒保”兩個大字。

再穿出一條小路,到底回去了,牛路上有一個步兵排長提著沖鋒槍跑到戰車旁邊問情況,趙營長打開掩蓋和他說:“城裏的敵人不多,我們所看到的掩蔽部和房屋基角,都經過徹底的射擊……”

我們回到出擊陣地已經午後兩點,我們一到,孫連長他們的第二批又出發了。孫鵬的頭上雖然結了一層血殼,但是沒有關系,紅十字車又幫他綁紮了一次,他覺得有點頭昏,但是精神很好,他說:“這是炮彈打在附近墻上,把磚瓦飛起來打中的,要是破片打在頭上那還得了……”第十一號車子上的射擊手也傷在頭上。還有,我們的炮塔不能固定了。

面上的煙灰使他們不認識我,我在地上走了五分鐘,才慢慢知道腳是站在地上,左伯春給我一包餅幹,我胡吞胡吞就吃完了,好像塞在人家的胃裏。

我看到趙營長:“今天我們和營長是第一批漫遊新臘戍……”

趙營長:“哪裏是漫遊,簡直是破壞新臘戍!”我們並沒有有意破壞新臘戍,他故意用這樣“猖獗”的字眼來提高他營裏的戰鬥精神。

當天晚上,陳團長的步兵占領了新臘戍街市的一半,同時他把西北角山地的敵人肅清了。第二天上午,他占領了整個新臘戍。

1945年3月23日至28日,《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