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如此活寶

“有這麽好的讀書機會,他卻……”

葉小天不由想起了自己小的時候,當獄卒的爹那時就常常帶他去天牢,家裏請不起西席老師,就利用為犯官們跑腿辦事的機會請那些犯官們時不時地教他認幾個字。如今這位活寶有這麽好的機會,卻想盡辦法逃學。

“可憐天下父母心呐……”

葉小天在心底裏悠悠嘆息一聲,問道:“對了,大亨,你那些同學們為何打架?”

大亨道:“此事說來,倒該怨顧教諭了。”

葉小天奇怪地道:“顧教諭做什麽了?”

大亨道:“今天顧教諭講的是‘禮’。說到禮,最基本的禮當然是倫理。本地大大小小不下數十個部族,不同部族的風俗習慣各不相同。有些部落的婚俗就古怪些,比如女兒嫁給舅舅的,外孫女成了兒媳婦的,表姑侄成親的,女兒嫁給小舅子的,兩姐妹嫁到同一家卻成了叔母和侄媳的,哎呀,反正亂得很,一時我也說不清。”

葉小天苦笑道:“足下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大亨攤了攤手,道:“於是有些沒有這種婚俗的部族子弟,就嘲笑有此婚俗的部族子弟不知禮,行同居之舉。那些被嘲笑的部族子弟豈肯善罷甘休,所以就打起來啦。”

葉小天聽得直撓頭,仔細想想,如果此事真要叫他去解決,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著手。如果這般嘲笑別人是犯了人家的大忌,恐怕這件事還真不好善了。

大亨一擡頭,忽地喜道:“啊!桃四娘來了!”

葉小天擡眼一看,就見一個三旬上下的小婦人,穿一條淡綠色襦裙,藕荷色窄袖比甲,比甲衣領處的花邊已經磨損的發白了,襦裙也洗的有些失去了顏色。雖然衣著寒酸了些,但這婦人生得頗有幾分姿色,打扮也很得體,素凈大方。

遠遠地看見了羅大亨,那挎著一個食盒的小婦人趕緊快步迎上前來,向大亨福了一禮道:“大亨少爺,您怎麽離開縣學了,要是讓老爺看見又該罵你了。”

大亨得意洋洋地擺手道:“不妨事不妨事的,我今天特意帶這位官……你是典史是吧?帶這位艾典史去見我爹,有事情要談的,爹怎麽會罵我呢,做爹也要講道理。”

桃四娘為難地道:“可……奴家已經給少爺帶了飯。”

大亨道:“不妨事,給你男人吃吧,唔,你本來就給他帶了飯,怕是一個人吃不了。得嘞,你跟他一塊兒吃,不急著回來,反正府裏也沒什麽要緊事。”

桃四娘道:“是,那奴家告辭了。”

桃四娘向羅大亨蹲身行禮,見葉小天與羅大亨同伴而行,於是向他微微福了一禮。葉小天望了這裹了小腳,裊裊而行的婦人背影一眼,對羅大亨道:“聽你方才所言,這小婦人的丈夫在縣學做事?可是縣學的幫工?”

大亨笑道:“非也非也。她的男人也是縣學的生員,而且是縣學裏唯一一個享受廩米待遇的生員,很得教諭、訓導他們器重呢,說我葫縣若能考出一個舉人,必是此人無疑。

她的丈夫叫徐伯夷,是個學癡,不善持家,是以家境極差。縣學的廩米又常常拖欠,全靠她的娘子裏裏外外操持,掙錢養家糊口供他讀書。她桂花糕做的好,到我家做個廚娘,卻是好過在街頭拋頭露面。

唉!真不知道讀書有什麽好的,我就味同嚼蠟,他偏津津有味。我要是也像他那麽喜歡讀書,我爹不知道會有多歡喜,也就不會整天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了。”

葉小天笑道:“其實你現在已經很愛讀書了,比那徐伯夷還要書癡。書堂上打成了春秋戰國,你還不是在旁邊若無人地讀書?”

羅大亨聽了嘿嘿地笑起來,葉小天也笑了,笑容剛剛浮上臉頰,心中突地想起一件事來:“桃四娘是徐伯夷的妻子?那小魔女迷這徐伯夷迷得一塌糊塗,瞧她前呼後擁的來頭不小,竟然屈就一個有婦之夫,真是令人想不到。”

葉小天可不知道展凝兒對徐伯夷屬於一見鐘情,根本不了解他的底細,還當這女孩兒對徐伯夷的家事了如指掌呢。此地古怪的習俗太多,不可以常理揣測,所以他也沒有多想。

羅大亨忽地向前一指,快活地道:“我家到了,哈,我爹正在送客。”

葉小天頓時一愣,他本想先去施家的,被這活寶一路的奇葩行為弄得思緒有些混亂,居然先來了洪員外家。來就來吧,總要向他詢問一番的,便先拜訪洪員外也是一樣。

葉小天定睛一看,就見青磚墁地、白墻黛瓦,極氣派的一座門樓,一看就是大富之家。門前有幾名仆人側立左右,有一位身穿銅錢紋員外袍的中年人,正與一人拱手道別。

那人登上一輛馬車,又向洪員外拱一拱手,馬夫便驅車離開了。洪員外數著念珠轉身,看見羅大亨,臉上的笑容頓時一斂,兩只眼睛瞪了起來。羅大亨大概是常被老爹訓斥,雖說今天有充足理由,吃老爹一瞪,還是有些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