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顛覆

吏科掌房書吏和戶科掌房書吏神色不善地站著,葉小天翻看著賬簿,淡淡地道:“說說吧,僅僅半年功夫,你們兩科的文儀消耗,僅毛筆就有一百八十枝以上,咱們葫縣公務那麽繁忙?還是說這毛筆都是劣次品?”

書吏們是沒有俸祿和工食銀的,只靠紙筆費、抄寫費、飯食費養家糊口,收入微薄,所以但凡做了書吏,很難潔身自好,中飽私囊、索賄受賄是常有之事。所以才有這麽一句話:“任你官清似水,難免吏滑如油。”

然則六房之中,最有權勢的就是吏科、戶科和刑科,他們額外的油水不少,照理說貪墨公物的事應該少一些,可葉小天無意中翻閱了一下賬簿,卻發現以戶科和吏科為最,領取的文儀用品數量驚人。

陰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再說這兩科的人不是花知縣的人就是王主簿的人,葉小天在這兩科並無心腹,便想揪住此事做做文章,找找他們的別扭。

吏科掌房書吏眼珠一轉,正想找些理由蒙混過去,典慈突然驚叫道:“縣尊大老爺來了!”眾人聞聲向門口望去,就見花知縣面帶微笑,正站在門口。

花知縣的笑容有些牽強,他是縣太爺,本縣最大的官,要召見一個不入流的小官,人家竟然推脫不來,這也就罷了,他還得紆尊降貴遷就人家,主動送上門來。如今看到眾人驚異的目光,花晴風臉上火辣辣的,急忙暗道:“我的心性修煉的還是不夠啊!要忍!要忍!百忍成佛!”

葉小天看到花知縣,不禁露出一絲意味難明的笑意,他站起身,向吏科和戶科掌房書吏擺了擺手,讓他們退到一邊,上前兩步,微微一拱手,明知故問地道:“縣尊大人,您可是一縣父母、百裏至尊啊!您有什麽事,只需傳報一聲,下官自當拜謁,您怎麽竟然屈尊來了這裏?”

花知縣故作從容地打個哈哈,邁步走了進來,隨口道:“本官哪有那麽大的架子,為官者當禮賢下士、平易近人。本官身為一縣父母,更沒有高高在上的道理,要放得下身段才能體察民情嘛。呵呵……”

花知縣說著已經走到典史房中,葉小天滿面堆笑,執禮甚恭,可就是不說“縣尊大人請上座”,花知縣厚著臉皮走上去,在葉小天的那張座位上坐下,擺了擺手道:“你們先出去,本縣和葉典史聊聊天。”

眾胥吏如蒙大赦,趕緊溜之大吉。眼見這房中氣氛不對,他們這些小魚小蝦可不想沾了風尾。

房間裏空下來,沒有旁人看著,花知縣頓時放松下來,也能真正放下身段了,他嘆了口氣,誠懇地對葉小天道:“葉典史,本縣悔不該不聽你的忠言啊!”

葉小天隨手提過一把椅子,在花知縣對面坐了,訝然道:“大人何出此言?”

花知縣道:“葉典史,你為人機警,善於權變。高李兩寨之爭,本該由你出面調停最為妥當。可當時徐縣丞主動請纓,本縣想你二人都是初來乍到,既然有意為本縣分憂,那就讓他去吧,畢竟他是你的頂頭上司,不好拂卻他的顏面。誰料那些化外之民無視王法、藐視朝廷,居然把徐縣丞給扣為人質了。現在……葉典史,只有請你出馬啦。”

葉小天恍然道:“啊!原來大人說的是這件事。不瞞大人,卑職當日確曾主動請纓,可那天卑職剛到葫縣,正是縣尊大人為下官設接風宴的時候,下官還不了解縣衙情形啊。”

葉小天嘆了口氣,對花知縣道:“下官正式署理公務後才知道,徐縣丞已經發下話來,唯有文儀之物交由下官管理。其他一應事務,下官都插不得手。縣尊大人,這不在其位,怎能……”

葉小天還沒說完,花晴風便哈哈一笑,擺手道:“葉典史,你誤會了,誤會了。”

葉小天笑眯眯地道:“哦?不知下官誤會了什麽?還請縣尊大人示下。”

花知縣一本正經地道:“徐縣丞的確說過這樣的話,而且請示過本縣。當時你還沒有上任,徐縣丞擔心奸猾之徒趁機徇私枉法,故而下令,一應案件全部要稟報於他,他不點頭不得受理。你正式署理公務時,他已去了山裏,來不及撤銷這個命令,致有這番誤會。”

葉小天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花晴風道:“正是如此。哈哈哈哈……”兩人相對笑了幾聲,花晴風突然收住笑聲道:“本官這就傳令下去,葉典史既已到任,理應由你負責的事情,就該由你擔當起責任嘛。”

葉小天欣欣然道:“大人明見!”

花晴風立即跟上一句,道:“如今高李兩寨械鬥,李家寨更是扣押了朝廷命官為人質,此等行為簡直是無法無天之至,葉典史負責本縣司法刑獄,此事責無旁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