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來你去

徐伯夷和趙文遠先一步趕到了驛站門口。當然,這是因為縣太爺的儀仗有意壓慢了速度,給他們留出迎接的時間。轎子一停,徐伯夷和趙文遠便上前一步,向綠昵大轎長揖一禮,道:“下官徐伯夷(趙文遠),恭迎知縣大人。”

葉小天走到轎前,替了轎夫的差使,伸手一撩轎簾兒,花晴風這才略顯遲緩地從轎子裏出來。在他而言,是因為心中有些畏難,在徐伯夷看來,卻似故意端著架子,心中不由微凜:“這一遭花烏龜來者不善呀。”

葉小天向花晴天伸手虛扶了一把,在花晴風正官帽的時候,輕飄飄地在他耳邊摞下了一句話:“縣尊大人,不可再有絲毫猶豫,此時進,則有一線生機!退,則會一敗塗地!”

這句話重重地敲在了花晴風的心頭,花晴風矍然一驚,閃目看向徐伯夷時,神情便有些沉穩下來。花晴風擺擺手,舉步向前走,徐伯夷與趙文遠左右一分,頭前引路,四人便進了驛站的大廳。

花晴風在上首坐了,驛卒奉上茶來,徐伯夷便欠身道:“知縣大人公務繁忙,如果有什麽事吩咐,只消使人來傳喚一聲就是了,下官怎麽敢勞動縣尊屈駕來此呢。”

花晴風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葉小天,只見葉小天眼觀鼻、鼻觀心,狀若老僧入定一般。此時此刻,葉小天既不能為花晴風出謀劃策,也不能在一旁鼓勵打氣,一切只能交由花晴風自由發揮了。

花晴風平靜了一下心情,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加堅定有力:“雲南戰局一開,本縣最重要的也是唯一重要的事,就是保障驛路通暢,本縣豈能不慎而重之。”

他端起茶來,輕輕呷了一口,氣息終於平穩下來:“從即日起,本縣將坐鎮於此,親自主持驛路的管理與修繕。至於徐縣丞,呵呵,你操勞多日,也辛苦了,就先回縣衙去吧。”

徐伯夷此前已經聽李雲聰向他稟報過此事,是以沒有半點驚訝之色,聽了這話,他馬上搖了搖頭道:“大人,下官覺得此事不妥!”

花晴風一聽徐伯夷當面反駁,氣息又開始不穩了,臉龐微微脹紅地道:“有何不妥?”

徐伯夷道:“大人,下官在這裏已經守了兩個多月,對這裏的一切都很熟悉,同來往的軍將也很熟悉,大人此時接手,一切都要從頭開始,一旦出現紕漏,豈不有違大人本意?

再者,大人您是一縣之主,本縣民生經濟、諸般政務都要由大人您來操持決定,驛路保障固然重要,卻不是本縣唯一的大事。大人您是本縣的父母官,要是大人您只關注於此事,其他的事,誰能替大人代勞啊。”

徐伯夷這句話倒是激起了花晴風心中的一絲的怒意:泥人還有土性兒呢,何況花晴風這麽一個大活人,他早被王主簿和徐伯夷架空了,他要吩咐點什麽,底下人向來是陽奉陽違,根本不予執行。即便他再三催促,也是拖拖拉拉不肯辦理,如是者三五次之後,縱然別人不說,他也沒臉再去督促了,過問一次就丟人一次,就是打自己的臉呐。

漸漸的,他就只能縮起頭來,躲在那個堅硬的殼裏,用自欺欺人來維護他那僅剩的自尊。現在可好,徐伯夷居然說縣中百務離不開他,縣中事務不是一向都由王主簿和徐伯夷代勞的麽?

花晴風忍了忍心頭火氣,用強硬的口吻道:“本縣心意已決,徐縣丞勿需多言!”

葉小天暗暗舒了口氣:“還成,事情都做到了這個份兒上,他要是還是拿不出一點魄力,這個官兒真是徹底白做了!”

誰料葉小天剛在心裏誇完,花晴風便又來了一句:“朝廷要求確保驛路通暢的公函是下發給本縣的,如果出了什麽差錯,本縣難辭其咎。此前路難事故中查出的亂征徭役事件,就差點兒釀成動亂,本縣安能不慎。”

趙文遠聽到這裏,不覺有些好笑,你是一縣正印、百裏至尊,你既然決定了,叫人服從就好了啊。方才若是就一句“本縣心意已決,徐縣丞勿需多言!”那多給力,何必再解釋那麽多。

徐伯夷也聽出花晴風色厲內荏,底氣嚴重不足,不由暗生輕蔑。可是,不管怎麽說,花晴風既然已經到了這裏,且說出以他的性情難得會說的一句重話,自己再想堅持恐怕是不成了。

徐伯夷微微眯起眼睛,緩緩地道:“大人既然已經有所決定,下官自然只能服從。只是,下官反對的緣由業已稟與大人,大人若一意孤行,如果驛路上一旦出了什麽差錯……”

這分明就是威脅了,即便驛路上不出差錯,難道他就不能搞出點紕漏來?花晴風略一猶豫,下意識地看向葉小天,葉小天正在喝茶,他“呸”地一聲,將一片茶葉吐在地上,又把茶杯往幾案上重重地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