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男人與酒

酒如女人,男人是離不開酒的,就如離不開女人。曹劉煮酒論英雄、關公溫酒斬華雄,李白鬥酒詩百篇,武二酒醉景陽岡……酒可亂性,亦可縱情,更可增血勇。

喜了要喝酒,悲了要喝酒,悶了要喝酒,愁了還是要喝酒。要說起葉小天和花晴風,很難說得清他們兩人之間算是個什麽關系,但是即便一開始只是簡單的應酬,當一壇子好酒見了底的時候,他們也像是一對多年的知交好友般無話不談了。

“你的際遇,我比不了!但是,我沒敗給你!”

花晴風口齒不清地頓了頓酒杯,唾沫星子都噴到了葉小天臉上,這樣失儀的事兒,在他清醒的時候是絕對幹不出來的。葉小天苦笑著抹了把臉,只能點頭:“是啊,是啊,大人您……”

“你不用跟我虛情假意的客套!”花晴風很激動,又噴了葉小天一臉唾沫星子:“我不是不甘心,我致仕之後,跳出局外,這才反復思量,我是認真思考過的!”

花晴風用力捶著桌子,瞪著血紅的眼睛看著葉小天,似乎葉小天只要出言反駁,他就要撲上去掐葉小天的脖子。蘇循天哭笑不得地道:“姐夫,你喝醉了,你……”

“一邊兒去!虧得姐夫那麽疼你,你個吃裏扒外的東西!”花晴風一句罵,蘇循天訕訕地不吭聲了。

花晴風捶著胸口對葉小天道:“我想不通啊,別人背叛我也就算了,我內弟為什麽要背叛我?還有什麽人比我更值得他追隨、值得他信任?我想不通,我想了好久都想不通……”

葉小天趕緊捧起杯來:“想不通就不要想了,來,咱們喝酒。”

花晴風把眼一瞪,提起一口丹田氣,大聲道:“後來,我終於想通了!”

葉小天滿面驚喜地道:“是嗎?哎呀,那可真好……”

花晴風打了個酒嗝,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喘了口粗氣道:“我想通了,因為是我無法叫人信任啊!要想有人追隨你,你可以暴戾乖張,也可以仁義四海,你可以睿智無雙,也可以徒具匹夫之勇,都會有人追隨,但是你不敢任事,沒有擔當,就絕不會有人追隨你!”

葉小天趕緊道:“大人此言,如醍醐灌頂,令小天茅塞頓開……”

花晴風乜著他,冷哼道:“你小子,少跟我裝模作樣,你不就是以為我喝多了,當醉漢哄我麽?我沒喝多,我這都是心裏話。我沒有敗給任何人,不管是孟慶唯、齊木、徐伯夷、王寧、你或是什麽人,我是敗給了我自己!”

葉小天小心翼翼地道:“小天如今已是土官,與老大人再無沖突。卻不知大人可有復出的念頭麽?大人你正當壯年,若肯復出的話,希望你依舊能到貴州,你我拋棄前嫌,再共事一場罷!”

花晴風直勾勾地瞪了他半晌,端起空杯,向天一舉,大呼道:“月為燈,地為凳,清風下酒,大醉無歸!”

“卟嗵!”

花晴風一頭撲在案上,醉得不省人事了。

※※※

酒,到處都是酒。酒多到什麽程度?外來的客人口渴了,想喝口水,結果他發現杯裏是酒,碗裏是酒,瓢裏是酒,缸裏是酒,就連那蜿蜒曲折的石槽子裏流動的都是酒。

糯米酒的香氣,彌漫了整座肥鵝嶺。

這裏正在舉辦石阡長官司長官曹土司的大婚之禮。

曹土司,名凝,字瑞希。其實曹土司的地盤兒不小,整座石阡府都在他的治下,但是正如春秋時期一些公爵的領土和國力未必及得上一些伯爵,曹長官論官職只與銅仁張家下屬的提溪長官司長官同級。

但這又有什麽關系,這片土地上的統治法則就是:誰的拳頭硬,誰就是王者。曹土司從朝廷賦予的官職級別上只與提溪張家的土司同級,卻可以與張胖子平起平坐。

曹土司大婚,各地賀客雲集,最遠的來自雲、緬等地。由於賀客遠近不一,只能陸續趕來,所以婚宴拖得極長,整天鞭炮聲不斷,笙簫鑼鼓喧天,如今婚禮已經持續了一個月零七天,還在舉行當中。

目前為止,僅凈豬肉,曹家就用了三萬斤,更不要說牛羊以及雞鴨魚鵝了,酒池如林,不外如是。這還只是被大明其他地方百姓視為窮鄉僻壤的貴州地方的一位小土司,大婚時所揮霍的財物,已然令同時代的英吉利、法蘭西等西方帝國王室望塵莫及了。

作為一方諸侯,掌握著當地百姓生殺大權的土司,曹凝自幼有個習慣,出門不騎馬、不乘車,而是騎人。在他府上,特意養了幾十個胖大有力的婦人,專門充作他的坐騎。

長官司的司署建在半山腰上,府邸的範圍也著實地大了些,曹凝送石阡楊家土司楊羨敏離開時是步行,回來時就懶得走路,而是騎上了一個“坐騎”的脖子。好在他精瘦如猴,身子靈巧,上下自如,並不會叫人太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