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0章 急報急報

“就沒有人管嗎?”王友山沉聲問道,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妥,自己也在京師官場沉浮這麽久,居然問出這麽幼稚的問題。

“管,誰能管得了,朝廷什麽時候敢管,那遼鎮除了沒封給他李家,還有什麽不是他李家的,這樁事後續你也知道,他李成梁還因為收攏流民難民有功,得了封賞,爵位又是向上兩級,你看看。”張清海語氣裏全是譏嘲。

“兵為將有,遼鎮強兵悍將都是出自他李家門下,朝廷怕啊!”王友山感嘆說道。

這道理挑明了卻也簡單,遼鎮是北直隸側翼最強大的武力,固然是拱衛京畿要地,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京師的威脅,罷黜戚繼光之後,朝廷就拿不出抗衡李家的實力了,盡管想法子在各次征戰中消耗,可還是奈何不得,即便是朝鮮抗倭,寧夏平亂,甚至李如松戰死在草原上,李家的武力精華快要喪失殆盡,朝廷依舊忌憚這個外強中幹的大物。

朝廷害怕李家造反,意思是這個意思,王友山和張清海誰也不會明白說出來。

“朝廷怕他們李家,他們李家怕女真人,你以為他們為什麽要從寬甸撤走,這幫領兵將各個鉆進錢眼裏的,那邊又有良田,又有邊市,這麽大利,為什麽舍得放下,還不是因為怕女真人,我聽遼鎮那邊回來的人講,從前女真人沒聚起來的時候,李成梁是在養狼,等那什麽奴酋把女真人聚在一起,李成梁就怕被狼吃了……”

“遼鎮李家也怕女真?”王友山不能置信的詢問說道,遼鎮如此強兵,居然還這麽懼怕女真人,甚至放棄那麽多,那建州女真強到了什麽地步?

“怕,怕得很,所以說這千瘡百孔的局面,誰上來,誰能維持住,沒準就受了牽連,早回去享清福多好。”張清海感慨幾句就轉了話題,他根本沒注意到王友山關注的就是女真相關。

張清海酒喝急了,加上方才牽動心事,在那裏自斟自飲喝個不停,那漢井名酒是烈酒,那經得住這麽喝,這等模樣,更顧不上王友山在那裏神色肅重。

他那裏清楚王友山此時所受的震撼,晚輩趙進那些看起來可笑荒誕的舉動言語,居然並不是妄想?

那東夷東虜居然這麽可怕,他趙進不到二十的年紀,連徐州都未曾離開過,怎麽能知道這些事,一定是他二叔趙振興告訴的,趙家的二叔趙振興當年為了博取出身,遊歷大江南北,很是打過幾場,這樣的人見多識廣,難道是他的推測?一個軍戶出身的武夫,居然能有這樣的見識,實在是了不起。

王友山腦子轉的飛快,很快就找出了合適的解釋。

說完剛才那些,眼前的美酒佳肴突然都好像沒了味道,張清海在那裏一杯接著一杯,下頜胡須已經顯得雜亂,這位兵部職方司郎中,當年以美髯聞名官場,還有相師說他要顯貴,誰想到會蹉跎至今,王友山搖搖頭,想著自己是不是也喝幾杯,一醉方休,何苦發這等無用的愁。

剛拿起酒壺,卻聽到外面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屋門直接被推開,王友山一驚,張家的仆役肯定沒有這麽大的膽子,難道是至親,那邊張清海也是怒了,將酒杯朝著桌上重重一放,含糊不清的說道:“誰這麽大膽子!懂不懂……”

王友山卻借著燈火認出了來人的身份,這人一襲青綢長衫,帶著小帽,卻穿著官靴,這等打扮,卻是京城各處衙門的書辦文吏。

六部都察院,即便是都察院這樣的大衙門,在京辦公,有品級的官員不超過二百人,而他們肩負整個大明的糾察職責,這怎麽可能處理的過來,至於六部那邊就更不必說了,想要維持運轉,就需要大批書辦吏目負責事務細務。

這等規制說白了和下面的府縣衙門沒什麽區別,科舉出身的抓總,世襲的吏目書辦管事做事。

別看沒有品級,這等人在京城的地位可不低,因為他們把持實務,各級官員若是得罪他們,很容易就被坑害誣陷,萬劫不復,所以官員和文吏們彼此各行其事,相互維持著上下的體面,這也是一種默契。

所以這樣的人急匆匆登堂闖入,肯定是有緊急公務,這文吏也知道能和張清海對坐的人身份不低,但也只是點頭為禮,這讓王友山更是詫異,這等各部司衙門做事的文吏,禮節最是周全,見人三分笑,今日為何不顧了。

“張大人,急報,急報……”

文吏走到跟前沉聲低喝,可張清海已經喝得暈了,在那裏迷糊著說道:“城門都關了,能有什麽急報,明日再說,你也坐下喝幾杯。”

“就是城門關前送進來的急報。”那文吏很是急躁,瞥了眼坐在那裏的王友山,彎腰湊在張清海耳邊開始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