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五章 貓膩

富弼騎術上佳,策馬很快便追上了蘇錦,探身一把拉住蘇錦的馬韁,喘著氣道:“你也太猴急了,我話還沒說完你就沒影了。”

蘇錦急道:“太胡鬧了,這條路明明不太平,卻還任由她先行,萬一出了事該如何是好。”

富弼笑道:“出什麽事啊?七八十人護著呢,個頂個的是好手,沒個兩百盜匪能動的了她麽?你當大人不關心自家侄女兒,就你最關心嗎?看,咱們這麽一跑定惹得大人不明就裏。”

正說著,一名親衛策騎趕上來道:“富大人,三司使大人差小的來問,為何突然策馬奔跑?”

富弼笑道:“你去回大人,蘇公子有些氣悶想揚鞭奔馳一番,沒什麽大事。”

那兵士自去回話,不一會兒又回來了,抱拳道:“大人想請蘇公子去敘敘話,蘇公子請吧。”

蘇錦本想一溜煙的趕去前面和晏碧雲匯合,但晏殊有請自然不敢不從,只得撥轉馬頭,回到隊伍中間來到晏殊的大車前,對著紫色的車簾朗聲道:“在下蘇錦奉命前來。”

晏殊探出頭,吩咐道:“上車來說吧。”

蘇錦下馬鉆入車內,大車內寬敞的很,兩側數只箱籠,裏邊全是書籍和紙張,晏殊用手中握著的一本冊子指指對面的軟座道:“坐吧,老夫有話問你。”

蘇錦依言坐下,晏殊微笑道:“覺得有些氣悶是麽?小牛犢子全身是勁,不撒撒歡不舒服是麽?”

蘇錦心道:這是什麽話兒,這般行路法,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到京城。

“你看,老夫正在研究這幾年朝廷的米糧和財稅進項,有些數字也好告訴與你,讓你心裏明白。”

蘇錦道:“皇上不會問我這些吧,這可是與我無關。”

晏殊拂然道:“你若辦差,當需知曉其中的虛實,譬如我大宋總懇田之數幾何,畝產幾何?歲收幾何?人口幾何?消耗幾何?借助這些數字便可得出民間尚有多少糧食未曾流通,再【憑借這些便大致推出奸商屯糧的數目了;咱們既要辦這差事,自然要知道到什麽程度方可解目前之危,若是一味催逼或者寬松,豈不是瞎眼走夜路麽?”

蘇錦笑道:“大人勿惱,這些數字私下給我便是,我說的是皇上不會問起這些,我也不會主動去說;據在下揣度,皇上最想知道的怕是我們將用何等手段去收繳這些屯糧。”

晏殊道:“據你看來,該如何進行呢?”

蘇錦道:“蘇錦聽大人安排便是,具體采用何種策略,還是皇上和大人拿主意就是。”

晏殊沉著臉道:“你何時變得這般的圓滑,怕是你還不知道這趟差事的重要性吧,這一次若是不能建功,慢說是百姓流離動蕩,便是軍中也將會斷糧,你知道這會造成什麽樣的嚴重後果麽?”

蘇錦心道,後果再嚴重,也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你們早幹嘛去了,南方大旱,連我們這些商賈都知道將會有饑荒,早在五六月間便要未雨綢繆,現在來堵漏洞,當然手忙腳亂了。

“大人心裏有什麽想法?能跟在下說說麽?”

“當然要和你說,這次老夫只能在幕後,老夫一動,消息馬上泄露,到時什麽都辦不成了;我是這麽想的,朝廷對於囤積之罪早有明文,太宗端拱二年關於應允商家向官倉中入糧食的詔書中曾言:‘所有食祿之家並形勢人,並不得入中斛鬥、及與人請求折納。違者,許人陳告,主吏處死,本官除名貶配。仍委禦史台科察。其所中斛鬥,不計多少,並支與告事人充賞。主吏自能陳告,並免罪,亦依告事人例施行。其監納朝臣、使臣,不得受人囑托納中斛鬥,違者並除名貶配。’;這一條後來被當做律法並入宋刑統之中,至今已四十余年。”

蘇錦問道:“食祿之家我懂,何為形勢人?”

晏殊奇怪的瞟了他一眼,似乎怪他連這都不懂,道:“所謂食祿之家並形勢人,乃是指官員士紳之家,或有權勢或有土地,此條便是杜絕在入中官倉的過程中產生損公肥私的舞弊之行。”

蘇錦思索一番,輕輕搖頭道:“這一條怕是要修改了,太宗年間的條款至今已經痼疾,我想正是因此條過於嚴厲,而官員鄉紳則因此囤積大量存糧不入中官倉,今日局面未嘗非因此條而起。”

晏殊笑道:“你考慮的有道理,不過卻不是全部,當初太宗爺下這道嚴詔之時,乃是因為這些有權勢地畝財產之人利用入中之機中飽私囊,簡單的來說這些人財力巨大,在當地州縣結成勢力,控制糧米價格,朝廷官倉每歲中入糧食都有一個價格,譬如太宗年間朝廷的中入價格為每石四百文,然則新糧上市之時,百姓糶糧時這些人便把控市場,壓低價格以三百五一石或者更低的價格借用朝廷名義收糧;利用小民急於糶糧之心理,低價收入,高價中入官倉,賺的差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