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東巡洛陽,唐太宗臨幸了小才人(第3/13頁)

朱兒卻道:“宮中有規矩,無論妃嬪宮女都不能隨便穿戴。”

碧兒也說:“才人在自己房裏穿穿也罷了,若叫淑妃娘娘看見,不單您要挨訓,奴婢們也要受罰。”

武照哪聽她們啰唆,只顧擺弄身姿,轉著圈子問:“你們看這裙漂亮嗎?”

這竹樓碧綠素雅,她卻穿了件大紅裙,格格不入未免俗氣。可是宮女怎敢掃她的性?兩人異口同聲:“漂亮漂亮,才人天生麗質,穿什麽都好看。”

一切安排妥當天色已晚,範雲仙早提著食盒把晚膳送進來,朱兒碧兒將羹匙食碟一樣樣擺好。晶瑩雪白的稻米,好大一條鮮魚,這些都是武照在家鄉期盼已久的,可此時此刻她已無心享用,只夾了兩口便放下牙箸扶窗遠眺。

傍晚的蓬萊三山另有一番光景。落霞給雄奇的山巒披上緋紅衣裳,幾只寒鴉棲於松柏枝頭,透著孤寂之感。碧綠的池塘此時也蒙上一層金燦燦的光芒,宛如一面巨大無輪的銅鏡。不過此時武照眼中,這面鏡子倒映的並非三山的峰巒,而是往日的一幕一幕——舊日父母和諧姊妹相伴的天倫之樂,父親去世的哀傷情形,姐姐出嫁的離別淚水,還有在文水度過的艱難歲月。

即便暫時見不到皇上,如今能住在這仙境般的地方,吃到這麽好的東西,裏裏外外有人伺候著,也算福分不淺了。總聽人說入宮多麽不幸,但這兩日來的經歷大大強於她預料。可她自己享福了,母親又如何呢?是否還在忍受哥哥嫂嫂的欺辱?是否為妹妹的親事發愁?是否在佛前為我禱告祈福?雖說她入宮了,惟良、懷運他們再不敢狗眼看人低,但家資錢財畢竟還在他們手中,天長日久難免故態復萌,母親的日子不會比從前強多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如何使母親真正脫困呢?

想來想去,辦法只一個——得到皇上寵幸,晉位妃嬪恩及家人,並保榮寵不衰,唯此才能讓母親重新回到人上人的地位,找回昔日的尊貴!若真有那天,說不定能把母親、姐姐、妹妹接到京城再度團圓,到那時方不負“見天子庸知非福”之言……可這是遙遠的夢,真的會有那麽一天嗎?

“才人不再用些了嗎?”朱兒打斷她思緒。

“不用了,都撤下去吧。”

回過神來,那光閃閃的“銅鏡”已一團漆黑。夜幕已降臨,雄峻的仙山只剩下朦朧的輪廓,四下靜謐,連鳥雀也不再啼叫。碧兒熟練地點上燈又趨步推至墻邊。武照倏然感到一陣無聊,此處風景雖好卻靜得出奇,豈不把人活活悶煞?

想至此她把頭探出窗外,欲呼喚範雲仙也進來,四人一起聊天,可還沒張口,卻見院外竹林間閃過幾絲亮光,繼而一個高亢的聲音響起——皇上駕到!

二、初蒙君恩

皇上駕到……

那明顯是個宦官的聲音,嘹亮中透著幾分陰陽怪氣的嘶啞,猶如一把利劍刺破寧謐的夜幕,又似一陣鐘聲驚醒沉思中人。

武照萬沒想到思慕已久的君王會毫無征兆地突然到來,一時呆立窗前;但見十幾盞燈籠驅走了黑暗,竹林幽徑間閃出一群人,雖影影綽綽瞧不清,看服色也知是宦官宮女,他們兩廂站定,最後有個高大的身影緩緩踱出。燈火闌珊中難辨那人面容,卻見他背著手,似閑庭漫步般緩緩而來;武照手足無措,眼睜睜瞧這個模糊人影走進院子,大步踏上竹樓階梯。

咚、咚、咚……

武照早將見駕禮節爛熟於心,不知每日思忖多少遍,可真到了這會兒腦中卻一片空白,只覺那踏樓梯的聲音與自己心跳連成為一體,身子都僵硬了。幸虧跪在身邊的朱兒、碧兒拉扯,她才腿一軟伏倒在地。剛跪下,腳步聲便停息,那人已走進來。

“參見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武照隨著張口,卻沒能吐出半個字,只聽到朱兒碧兒的聲音。她不敢仰視緊緊低頭,唯有那人一雙大腳出現在眼前,穿著杏黃色緞靴,靴靿上五彩絲線繡著條張牙舞爪的金龍。

“你就是應國公之女?”那人嗓音深沉有力,但顯然已不年輕。

“是!”或許是緊張使然,武照這聲回答格外響亮,連自己都嚇一大跳。

“哈哈哈……”那人朗聲大笑,“還真是個膽大率直的姑娘。”

武照聽他如此說,臉上不禁緋紅,還未想好回答什麽,卻見面前伸來一只蒲扇般的大手,托住了她的下巴——這只手如此粗糙,關節處還有兩塊老繭,摸在她嬌嫩的脖頸上有些難受;那黑黝黝的手腕上肌肉虬結,濃密的毛發打著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