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章 雪精(第2/2頁)

紹興荳酒不醉人,但還是有些酒勁的,張原一時睡不著,外間的武陵已熄燈睡下,四下裏非常安靜,這時隱隱聽得西張那邊有蕭鼓管弦之聲,張原心道:“族叔祖好興致,在搬演劇目呢。”起身悄悄出房門,來到後園。

月華如水,靜夜的桂樹芬芳更郁,西張的絲竹歌喉聽得愈發清晰了,辨得那曲詞道:

“——榮華掃盡前生分,枉把癡人困,蟠桃瘦成薪,海水幹成暈,那時節一番身敢黃粱鍋待滾……”

張原心道:“原來是臨川四夢的《邯鄲記》啊,這已經是尾聲了吧,那麽我的好戲就要接著上演了。”

……

次日一早,張萼就來了,先去拜見張母呂氏,說了要張原陪他去相親的事,張母呂氏喜道:“那好啊,這可是喜事。”便把張原叫過來:“原兒,陪你三兄去,你也多日未出門了,也借此機會散散心,莫要整日讀書,讀壞了眼睛怎生是好。”

張原只好答應,隨便吃了點食物,便帶了武陵出門,卻見門前好大陣仗,六名轎夫擡著三架藤轎,隨從十余人,其中有可餐班的王可餐和潘小妃等人,張萼的堂弟張卓如也陪同前去相親。

張萼道:“介子、卓如,你們兩個乘轎——”

張原道:“我倒寧願步行,有多少路?”

張萼道:“就是會稽觴濤園,在府城南,離此十裏,相親是其次,算秋遊吧。”

張原道:“十裏路算得什麽,練練腳力,回城裏時再乘轎。”

張萼道:“隨便你。”

健仆能柱牽了一匹周身雪白的高頭大騾子過來,這騾子不但皮毛如爛銀一般,就連四蹄皆白,實在稀罕。

張萼對張原道:“這白騾是宗子大兄的,名叫雪精,是大兄的外祖陶蘭風先生送給大兄的,能日行二百裏,嘿嘿,大兄不在,我且借來騎騎。”

張原道:“對了,鄉試黃榜張貼出來了嗎,宗子大兄中舉沒有?”

張萼道:“就這兩天會有消息到,估計是必中的——能柱,扶我一把。”

能柱一手牽著白騾,一手扶張萼,張萼還沒騎上去,那白騾就猛地一躥,脫韁跑了,若不是能柱及時抱住,張萼就要摔個仰天八叉,站穩了大罵那騾子,喝命眾仆攔住那白騾,他今日非騎這騾子不可。

張卓如道:“這騾子極是跋扈,只宗子大兄能禦。”

張萼偏就不服,遊園相親拋在一邊,要與眾仆擒那白騾,那白騾撒開爛銀也似的四蹄,風一般跑得沒影了,卻哪裏追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