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四章 六寸金蓮嚇死人

馬車轆轆前行,兩個婢女一左一右牽著商景徽的手走,商景徽不時回頭看張原一眼,好像怕張原不跟上來,還時不時兩只小手抓緊婢女的手借力縮腿一跳,然後“咯咯”直笑。

那兩個婢女起先見景徽小姐半路向著一個陌生男子叫哥哥,哭鬧著要停車要下來,二婢都是很緊張,生怕鬧出她們無法應付的事,這時見張原還只是個少年,又且溫文爾雅,這才略略放心,其中一婢笑著對商景徽輕聲道:“景徽小姐,你倒好好走路啊,這樣會摔著的。”

馬車在錢肅王祠廣場東南一角停下,一個婢女拉著商景徽不許她亂跑,另一個婢女湊著車窗聽車中人吩咐,片刻後,那婢女過來問張原:“張公子是山陰狀元第張肅之先生之孫嗎?”

張原道:“肅之先生是在下的族叔祖,在下張原張介子,是東張子弟。”

那婢女“咦”的一聲,問:“上月在觴濤園不是張公子你嗎?”

張原微笑道:“那日我也去了觴濤園,是陪我族兄張萼去的。”

那婢女眼神奇怪地看了張原一眼,說聲:“張公子請稍等。”又去馬車邊與車中人低語——

商景徽拽著婢女靠近張原兩步,仰著小臉問:“張公子哥哥這是要去哪裏,賽社還沒開始呢,你怎麽就要走了?”

張原道:“我在會稽王季重先生那裏求學,早上從山陰過來,聽著鑼鼓熱鬧,就順道過來看一看,怕先生責罵,所以要趕著去上學啊。”

那個傳話的婢女又過來了,這次是對商景徽說話:“景徽小姐,張公子要趕去讀書了,不能遲到,遲到了先生會責罰的——”

商景徽睜大亮晶晶的眸子問張原:“先生會用竹尺打你手心嗎?”

兩個婢女“吃吃”的笑。

張原笑道:“如果遲到好久那說不定就要打手心——景徽小姐好好看賽社禱神吧,我先走了,下次再會。”車裏的肯定不是商澹然,商澹然知道他的名字,應該是景徽的母親,這個就不好多說話了。

傳話的那個婢女生怕商景徽鬧,彎腰勸道:“張公子再不走就會遲到很久了,婢子帶你先去廟裏看龍王好不好?”

商景徽兩道可愛的小眉毛微蹙,小嘴撅了撅,向張原搖搖手:“張公子哥哥快走吧,別遲到了,下次我還要出門的,記得等一下我哦。”六歲的小景徽難得出一次門,最近出來兩次都遇到了張原,就以為只要出門就可見到張原。

兩個婢女忍著笑,牽著景徽小姐的手,看著張原主仆三人走遠,一個婢女到車窗邊稟道:“夫人,那位張公子走了。”

車裏坐著的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嫻雅婦人,這婦人便是商周祚之妻傅氏,是商景蘭、商景徽二人的母親,上月商澹然去賀氏觴濤園相親,回來時傅氏問她張萼公子如何?商澹然道:“惡俗紈絝。”再問其他的就不肯說了,傅氏也就認為與山陰張氏聯姻不成了,不料夜間景蘭、景徽小姐妹二人在榻上嬉戲時,“嘰嘰咯咯”說什麽張公子和姑姑下棋、張公子背著身子下棋、張公子哥哥說了笑話……

傅氏好生奇怪,便盤問小姐妹二人,小景徽說得有點顛三倒四,九歲的商景蘭說得很明白了,遇雨、下棋、渡船,不過沒記住那張公子的名字,反正是山陰張氏的公子沒錯——

這可把傅氏給弄糊塗了,小姑商澹然很鄙薄地說那張公子是惡俗紈絝,怎麽又會與其對弈並且交談,而且聽這小姐妹說澹然姑姑那日在島閣很快活,笑得直不起腰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第二天傅氏問商澹然是不是這就回絕山陰張氏的提親,商澹然毫不猶豫地點頭,傅氏試探道:“小妹啊,嫂子聽小蘭、小徽說——”

商澹然俏臉霎時緋紅,嬌嗔道:“嫂嫂,小蘭她們亂說的,嫂嫂趕緊回絕了那說媒的婆子吧。”

傅氏就以為那張公子在與澹然下棋時有什麽輕薄言語或舉動,這才讓澹然鄙薄的,悄悄去問景蘭,景蘭、景徽姐妹記性很好,景蘭幾乎把當日張公子與姑姑說的每一句話都對母親說了,沒什麽輕薄言語啊,又問那張公子是不是長得好醜?也不是。

還好老仆婦梁媽清楚當日之事,對太太說是有兩個張公子,來相親的那個張公子澹然小姐一看就不喜歡,島閣上下棋的那個張公子澹然小姐似乎印象不錯,卻又不是來求親的——

傅氏心道:“原來如此,就不知那下棋的張公子訂親了沒有?”悄悄托人打聽了一下,張肅之先生有六個孫子,適齡的就只有張岱、張萼、張卓如三人,但張岱和張卓如已經訂了親,張岱赴鄉試未回,難道澹然看上了張萼的堂弟張卓如,可人家已經訂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