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九章 芳心繚亂

這最後一點點障礙也完全掃清了,萬事俱備,只欠提親看庚帖了。

商周德心情大好,笑吟吟將那幅少女蹴鞠圖收起,張原卻道:“商叔,若是可以的話,晚輩想向商叔求贈此畫。”

商周德笑呵呵道:“這個由不得我,不過我可以為你問問畫主人是否肯相贈。”便步出書房,喚來一個婢女,低語了幾句,那婢女領命匆匆去了。

張原心道:“此畫果然是商澹然所作,才女啊,我是自愧不如,以後還得多學學。”

商周德回到書房,說道:“張公子,我也不與你多客套,以後我就直呼你介子賢弟,你就叫我商二兄,什麽商叔、晚輩的,聽著好生別扭。”

張原含笑唯唯稱是。

商周德道:“現在尚未到正巳時,用餐尚早,不如就去賞菊如何?有點路程,在白馬山南麓。”

張原道:“好極,晚輩——在下正為賞菊而來。”

商周德哈哈大笑,與張原出了書房,剛走到側巷,先前那個婢女小跑著追過來福了福,說道:“二老爺,大小姐說了,那幅畫任憑二老爺處置。”

商周德“嗯”了一聲,對張原道:“等下你回山陰時就把那幅畫給你帶上。”

張原喜道:“多謝。”正好回去把這畫給母親看,母親定然歡喜。

一個十來歲的童子走過來向商周德施禮道:“父親這是要去哪裏?”

商周德道:“毅儒,快來見過介子兄,不不,介子叔,這位就是昨日八股文揚名山陰學署的那個張介子,你得叫介子叔。”

這童子是商周德的兒子商毅儒,商毅儒看看張原,見張原雖比他大幾歲,但也只是個少年人,胡子都沒有,卻要他叫叔,商毅儒有點不情不願,含糊叫了一聲:“介子叔。”便推說“母親喚孩兒了”,一溜煙跑了。

商周德搖著頭對張原道:“這是犬子,整日只知玩耍,年已十歲,《孝經》都還沒讀完,介子你十歲時應該都通讀《五經》了吧。”

張原心道:“半年前的張原只有比商毅儒更頑皮,十五歲了還不入社學,才剛讀完《四書》。”口裏道:“小孩子貪玩是天性,我早些時候也是如此,後來才知道求學上進。”

說著話出了側巷,來到後園,東大池這一河段的南岸全是商氏的後園,但那十畝菊花卻不是在這裏,而是在兩裏外的白馬山南麓,去白馬山的這一段路雜草叢生不好走,水路卻是極為便利,東大池就從白馬山下繞過。

一艘兩丈余長的烏篷船已經等在商氏後園的小碼頭邊,兩個撐船的商氏健仆哈著腰站在船頭。

商周德請張原先上船,張原跳上船,回頭卻見一個小僮跑過來對商周德道:“二老爺,二奶奶請你回去——”

商周德不悅道:“我要陪客人去菊園,有什麽事等我回來再說。”

小僮道:“是二奶奶娘家的堂侄來了,名叫祁虎子祁少爺。”

商周德“哦”的一聲,說道:“祁虎子昨日見過了,沒聽他說今日要來啊,有何急事?”

小僮搖頭說不知。

張原道:“商二兄不用陪我,我自去菊園,一個人走走看看更自由些。”

商周德笑道:“也罷,介子先去吧,我且看看那祁虎子有何要緊事,等下便趕來相陪。”讓身邊一直跟著的一個管事陪著張原,這個管事正是去山陰接張原那位。

商周德走後,張原與那管事坐進船艙,烏篷船蕩悠悠劃動起來,兩裏水路很快就到,這邊也有一個青石鋪砌成的泊船小碼頭,那管事先跳上碼頭,殷勤來扶張原,張原道:“不必,不必。”一躍上岸。

面前是碧水清流,左邊就是會稽城最西北端的白馬山,這白馬山南麓一大片園地都歸商氏所有,約有兩、三百畝,遍植山茶籽樹,這種山茶籽熬制出的茶油氣味清香,一斤純凈山茶油售價在四分銀子左右,這一大片茶樹每年能給商氏帶來好幾百兩銀子的收入——

在半山上,茶樹環繞中有十畝菊園,菊園一側建有三間茅舍和一座竹亭,管事領著張原從茶園小道走上去,在開闊處偶然回頭一望,停步道:“張公子,我家二老爺趕來了。”

張原回頭朝山下的東大池看,又有一艘烏篷船正悠悠地向茶園碼頭這邊劃過來,便道:“那我們先下去等著。”又返身快步下到碼頭邊,那艘烏篷船也剛好靠岸,操船的卻是兩個年輕健壯的仆婦,烏篷船停穩後,船艙先是出來一個老年仆婦,正是在觴濤園見過的那個梁媽——

梁媽向張原點頭一笑,便回頭道:“來,小心點。”

一個可愛的小女孩鉆了出來,前發齊眉,目若點漆,身上穿著厚實的錦葛小貂裘,一眼看到張原,頓時笑眯了眼,脆聲道:“張公子哥哥,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