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五章 皇帝憋屈(第2/3頁)

李汝華把張原四人請到後堂,詢問山東災情,張原、文震孟和黃尊素是道聽途說,陳其猷卻是親歷,說一次哭一次,李汝華道:“山東巡撫錢士完和巡按山東的趙士亨自七月起有數道奏疏言山東災害和饑民作亂,但奏疏送進宮內,如石沉大海,戶部只有讓山東諸郡自行賑災,蠲免賦稅卻是要皇帝下旨才能施行的。”

張原懇切道:“李侍郎,山東災情非僅災民受苦,還有阻斷漕運的危險啊,我等此番進京,在濟寧、聊城耽擱了五日,就是因為饑民為盜,襲擊臨清鈔關,致使運河不通,雖然官兵很快驅走了饑民,但運河南北交通阻斷了五日,損失已然不小,現在還不是漕運繁忙期,若災情得不到控制、災民得不到撫恤,盜賊橫行,明年開春漕運必受影響,南北客商亦裹足不前,京幾物價勢必騰漲,損失何止數郡的賦稅錢糧。”

李汝華思忖片刻,親自攜了陳其猷的奏疏和《饑民圖》入承天門,到午門外的六科直房見當值的六科給事中,兵科給事中熊明遇和禮科給事中丌詩教就是山東人,對家鄉受災還是很著急的,當即擬好奏疏連同《饑民圖》一起先送至內閣,然後再由內閣大學士票擬,再讓內侍送至宮城司禮監,等待批復,現在內閣輔臣只有方從哲和吳道南兩個人,忙得是不可開交,而且是瞎忙,票擬好送上去的奏章往往沒回復——

李汝華回到戶部衙門,見戶部員外郎陪著張原四人還在後堂,就說:“今日已經是臘月二十五,宮中正準備宴除夕、迎新年,年前是批復不下來了,只有先行文讓六郡州縣自行救災。”想了想,又道:“暫支臨清的水次倉糧六萬石賑災,這是本部職權內的,其余還要等皇帝旨意。”

張原四人辭出戶部衙門,回到會同館向諸舉子說明情況,諸舉子雖然不滿,但皇帝不批紅他們又能奈何,慷慨議論一番,回館烤火去了,只有翰社諸人還在,知道張社首肯定還有話說,已經抵京的翰社舉子已有三十五人,翰社社員基本上來自浙江和南直隸,這次浙江鄉試翰社有二十八人上龍虎榜,應天府鄉試也有翰社十八人中式,連同文震孟、範文若、焦潤生、羅玄文這四個前科舉人,翰社總共有五十名舉人,雖然在應試的七、八千名舉人當中不算什麽,但對一個社盟而言,這樣的實力已經是首屈一指了——

現在距離明年二月初九的春闈首場還有四十來天,不能荒廢,張原提議在京翰社同仁每隔三日相聚講學一次,或請翰林院的名儒開講,或由翰社裏的飽學士之士開講,經史八股、經濟軍事都可以講——

眾人轟然響應,人生地不熟,閑著也無聊,尋找合適的講學場所自然是社首的事,張原請大家在會同館等待消息,臘月二十八將舉行第一次開講,講學地點他會在前一日通知眾人。

翰社諸人散後,張原和大兄張岱隨祁彪佳去兵部衙門拜見祁承爜,張原有一篇關於遼東局勢的奏疏,要請祁承爜代為呈交上去,張原現在已不僅僅是根據他後世的認識來泛論遼東形勢,他這一路來京,只要遇到北地來的客商他就打聽遼東消息,各種道聽途說的小道消息他都要聽,哪些消息是實,哪些消息是虛,他還是能分辨得出的,前幾日又與師兄徐光啟長談,對努爾哈赤的動向有了大致了解,與他的後世認知相印證,前日在船上洋洋灑灑寫了一篇《論建州老奴將立國疏》——

祁承爜昨天聽兒子對張原是不吝贊美,簡直有點崇拜,祁承爜卻是不怎麽相信,認為張原縱然才情橫溢,但畢竟年少,除了四書五經又能有多少經世之學呢,這時看了這篇《論建州老奴建立國疏》是大吃一驚,張原開篇就寫道:

“建州酋奴爾哈赤窺伺我開原久矣,所忌南、北二關款酋為我開原藩籬,未敢遽逞。比年席卷南關,蠶食蔔酋,而又厚結蒙古煖、宰二酋,陰謀大舉,群驅耕牧,罄耕猛酋故地,震驚我開原邊田,此其志又豈在一北關哉!開原與北關(即女真葉赫部,與大明親善)相倚,無北關則無開原,無開原則北關不能獨存,開原、北關有失,則無遼,無遼而山海一關誰與為守……”

張原這篇疏文從努爾哈赤十多年前建牛錄制,到今秋以來八旗制建成,並築赫圖阿拉城來分析,斷定努爾哈赤建國在即,將成大明最大邊患,必須重兵駐防開原,再於慶雲堡、靖安堡、柴河堡各增兵千人固守,聯結北關,以防奴酋內襲,而撫順、清河一帶將是奴酋首先用兵之地,應有精兵良將鎮守,現任撫順所遊擊李永芳不足恃——

祁承爜是兵部郎中,對於邊情當然比較了解,對張原的精辟分析十分驚詫,張原一個江南舉子,如何能對七千裏外的遼東局勢如此洞若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