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三章 各懷異心

五月初一辰時初刻,柳東溟、柳西崖、禹煙、許筠、金中清等人來到大同館求見大明使臣,詢問天朝使團今日能否上路,錦衣衛千戶甄紫丹回話說張修撰、阮行人、範通事幾人身體尚未康復,暫不能上路。

柳東溟一聽頓時急了,今日若是上路,那麽初六傍晚差不多就能抵達王京,再遲的話就趕不上王子李祬初八日的冠禮了。

柳東溟與其弟柳西崖還有禹煙等人緊急商議,於當日午前給張原送上一份厚禮,共計黃金一千兩、白銀八千兩、上等東珠三百顆,其余美酒、美食無數,當年為了獲得大明朝廷對光海君王位的承認,朝鮮使臣也是花費巨資上下賄賂才打通關節,此番為冊封世子也得花錢,柳東溟心下惱恨,但他沒有料到的是,張原只把美酒、美食留下犒賞隨從,其他禮物原封不動退回,這讓柳東溟慌了神:張原既不要女樂侍奉,也不收金銀財物,張原想幹什麽?

午後,柳東溟由許筠、金中清陪同再次求見張原,張原這回答應相見,見面依舊只說身體不佳、不能長途趕路,冊封大典也不必與王子李祬的冠禮同時舉行,緩幾日何妨,又道:“聽聞前夜那舞女並未死亡,此女起先是想行刺於我,見我已有防備,遂自刺,著實可惡——柳大將,這舞女可否交由我處置?”

柳東溟猜不透張原的用意,說道:“那大逆不道冒犯天使的賤婢雖未斃命,卻也命在旦夕,既然張修撰惱她,那就立即處死。”

張原堅持要由他來處置那舞女,柳東溟猶豫片刻,想起平壤府的醫官曾說那舞女活不過三天,既然張原要親眼看舞女斷氣,那便由他,傍晚時柳東溟就讓人把那舞女擡到了大同館。

在平壤府廨舍,柳東溟得到回話,舞女具喜善已經送到大同館交由大明使團處置,柳西崖不解道:“兄長為何同意把那賤婢交與張原?那賤婢胡言亂語,有損大王和我等清譽。”

柳東溟道:“廢妃金氏母子之事張原要打聽也能打聽到,不在乎那賤婢多嘴,既然張原要親自處置那賤婢,就由他去。”

柳西崖沉默片刻,低聲道:“兄長以此試探那張原?”

柳東溟皺眉道:“大明朝這位新科狀元雖然年少,但卻心機深沉,昔在北京,他對我等頗有恩義,辯誣、冊封皆得他之力,但毫不留情面地處置連山關普慈寺僧人戒勉,又顯示此人並非那麽好相與,景陽宮賤婢具喜善之事雖然觸目驚心,但不至於就讓他改變此行冊封世子的宗旨啊,他為何托病不行?”

柳西崖道:“或許的確是長途趕路辛苦,又或者是禮物尚不能讓其饜足?”

柳東溟沒有答話,卻道:“現在要趕在初八日舉行冊封大典已來不及,我會派人星夜馳報大王,讓大王再派貴戚重臣來迎天使,另一面,不計錢財收買張原手下,打探其一舉一動,當然這個必須小心行事,不然一旦被張原察覺,會惹惱他,張原機警睿智,糊弄不得。”

柳西崖點點頭,又道:“奴爾哈赤這回派了重臣納蘭巴克什來見大王,不知有何要事?值此冊封大典之期,是不是拒其入境?”

柳東溟道:“建州兵強馬壯,得罪不得,大王高瞻遠矚、深謀遠慮,認為建州對大明動幹戈之期不遠了,我國正可坐山觀虎鬥,或能左右逢源,以後可不受大明節制,所以這個納蘭氏要見一見,但必須極其隱秘,萬萬不能讓張原聽到風聲,此人不似其他大明官員那般自大昏庸,他對奴爾哈赤忌憚甚深,一路來都在考察遼東邊備、憂心國事,與其他大明使臣大不相同。”

柳西崖道:“弟明白,已傳書義州安將軍,若納蘭氏到來,就扮作客商,徑送往王京外碧蹄館東邊的官廳等待大王接見,因城中耳目眾多,納蘭氏一行不能入王京,朝中反對與建州往來的勢力亦是不小。”

柳東溟冷笑道:“待世子名分確定,那時可以逐步清除異己了,小北派的官員一個也不許留。”

大北派就是當年擁立光海君的那一派官員,以李爾瞻為首,小北派則主張擁立嫡子永昌大君,以柳永慶為首,這個柳永慶雖也出於文化柳氏,但卻與柳東溟一系分道揚鑣,光海君即位後,柳永慶被賜死,李爾瞻得到重用,成為了議政府的領議政,也就是內閣首輔,但小北派的勢力盤根錯節,依舊不可小覷,光海君早想貶黜流放這批曾反對他繼位的大臣,只待冊封世子後根基確定,即可著手進行大清洗了——

……

舞女臉白如紙,雙眸緊閉,氣息奄奄,依然處於昏迷狀態,張原讓馬闊齊和舍巴擡著舞女去小貞的房間,啞女小貞已經候在門前,一看到擔架上的舞女,少女小貞的眼淚汪汪,立即給舞女具喜善診脈,細眉蹙起,顯然舞女的傷熱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