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〇五章 兵臨城下

開原兵備道僉事潘宗顏聽聞撫順路杜松遣信使來求援,馬林卻畏懼建奴兇猛,對於赴援薩爾滸躊躇不決——

當此之時,一寸光陰就是幾百條明軍性命,早一刻趕到薩爾滸或許就能讓杜松部避免被全殲,潘宗顏趕來見馬林,力主火速馳援,騎兵先行、步卒與車營火炮隨後。

上月潘宗顏上書楊鎬說馬林庸懦,不堪當大任,若用馬林為將,必敗,要求易將——這事不知怎麽就被馬林知道了,自是羞惱憤恨,聞言道:“潘監軍,此地離薩爾滸有五十裏,而且是山地居多,我軍又大半是步卒,車營輜重累贅,即刻動身,趕到薩爾滸最快也是午後了,潘監軍敢擔保杜總兵能堅守到那時候?”

不待潘宗顏回答,馬林又道:“若我步騎長途趕到薩爾滸,杜總兵所部已敗,以我疲憊之師能與士氣正盛的建奴對戰否?”

潘宗顏道:“杜總兵既能遣使突圍來此,那即表明建奴圍攻有疏漏,杜總兵兩萬八千兵馬大都來自延綏,延綏軍士以剛毅敢戰著稱,現堅守薩爾滸高地,主力未損,車營俱在,守到今日午後豈無可能,且我軍可令騎兵先行,擊鼓鳴槍,大張聲勢,讓薩爾滸守軍知道我部來援,自會軍心大振,奮勇死戰,屆時內外夾擊,當可擊敗建奴。”

馬林冷笑,認為潘宗顏這種文官是紙上談兵,全不知曉建州女真的兇悍,八旗軍主力既已盡數集中在薩爾滸,那總數當在六萬人左右,杜松的兩萬八千人馬經過這一夜輪番攻擊,即便沒被全殲只怕也剩不了多少,他的開原軍步騎總共兩萬五千人,如何能與五、六萬八旗軍野戰,他不能冒這個險,杜松一路潰敗已然注定,他只求保全自己這一路兵馬那就有功無罪,說道:“潘監軍莫忘了清河鄒參將是如何敗亡的,我部若倉促前去,正中奴酋奸計,依我之見,我部應立即原地修築防禦工事,一面派人與韓指揮、劉總兵聯絡,爭取合兵一處,這才是必勝之策。”

潘宗顏厲聲道:“馬將軍,撫順軍遣使求援,你卻按兵不動,貽誤戰機致友軍陷沒,該當何罪?”

潘宗顏既已撕破臉,那馬林也就不客氣,冷冷道:“潘大人,我若聽從你的愚見,致我開原軍於萬劫不復之地,那罪責更大。”

潘宗顏氣憤至極,他是監軍,掌軍中功罪賞罰,卻並無調兵遣將的權力,雖然車營火器和輜重後勤七千人由他統領,但都是步卒,若無馬林率領的主力支持,他這一支軍貿然趕去薩爾滸,那就真被馬林說中要與杜松的軍隊一起敗亡了!

楊鎬遠在遼陽,八百裏急報也來不及,潘宗顏心急如焚,與馬林在軍帳中大聲爭執,這時衛兵來報:葉赫部貝勒金台吉、布揚古求見馬將軍。

金台吉和布揚古帶了幾個貼身侍從進到馬林軍帳,馬林和潘宗顏起身相迎,馬林見那個姓穆的百戶也跟在布揚古身後,不禁有些奇怪,只聽布揚古道:“馬將軍,趕緊馳援吧,我葉赫部四千鐵騎願為前驅。”金台吉不會說漢話,只是連連點頭。

馬林一愣,一旁的潘宗顏大喜,趕緊道:“馬將軍,兵貴神速,北關騎兵不遜於建奴,兩位貝勒更是勇猛無敵,杜總兵主力尚在,擊敗建奴立不世奇功正今日也。”語氣懇切。

這下子馬林尷尬了,北關葉赫的兩大首領都力主救援,他這個北路軍主將若執意按兵不動,不管最終戰局如何,他必受彈劾懲處——

跟在布揚古身後的穆敬巖閃出跪下道:“馬將軍,救兵如救火,遲延不得啊。”

布揚古道:“若等佟奴兒擊潰了杜總兵,必北進來攻馬將軍與我葉赫部,其勢不兩立,晚戰不如早戰。”

馬林終於松口,答應全軍赴援,以葉赫部的四千騎兵為前鋒,開原副總兵麻巖率六千明軍騎兵跟進,其余大隊車馬隨後,同時派人往清河一路尋求韓原善的南路軍火速趕赴薩爾滸參加大會戰——

五更天,鐵嶺至撫順這一帶天色還只是蒙蒙亮,山野間寒氣猶重,林間宿鳥被澎湃的馬蹄聲驚得飛濺而起,在空中盤旋隨即往兩邊山谷散落,北關葉赫部的四千騎兵已然啟程。

葉赫部與建州女真恩怨糾纏數百年,為敵時多,為友時少,三十年前曾有短暫的和睦相處時間,所以葉赫大貝勒金台吉之妹就成了皇太極的生母,但現在,這兩個女真部落已是不共戴天,建州強大,使得葉赫必須尋求明朝的庇護來求得生存,此番明朝四路大軍進攻赫圖阿拉,金台吉和布揚古大感振奮,認為報仇雪恨的時候到了,厲兵秣馬積極參戰,因為得到出兵的時間比較倉促,所以只帶了四千騎兵隨開原明軍出征,另有一萬步騎屯於開原路中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