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章 敵人?愛人?

月光如水,涼涼浸人,江流隱隱,秋風颯颯,大腹山西麓肅立著的三十余騎悄無聲息,宛若雕塑一般。

半晌,夏侯昀才緩過勁來,怒道:“小子,你做夢,我現在就一矛捅死你!”大踏步上前,鐵矛挺起——

夏侯流蘇趕緊護在周宣身前,叫道:“爹爹,不可!”

夏侯昀停下腳步,他看到女兒的手還向後與那姓周的小子拉在一起,這做爹的又傻眼了,訥訥問:“流蘇,你,你喜歡這小子?”

夏侯流蘇面紅耳赤,她怎麽也沒想到周宣會在這個時候向她爹爹求親,這不可能的呀,她是清源陳都護家將之女,周宣是唐國信州侯、信賢殿大學士,而且現在唐國正與清源開戰,這種婚姻如何能締結成功!

周宣將夏侯流蘇的手握得更緊一些,大聲道:“嫁給我吧,流蘇,勇敢地對你爹爹說,你喜歡我。”

夏侯流蘇驚心動魄、柔腸百轉,心裏又是歡喜又是憂愁,公子行事總是這麽出人意料、膽大敢為,這也表明公子是真心喜歡她夏侯流蘇的,她負公子實多,正該以身相報,想起在信州那一夜纏綿,那充實和甜蜜的感覺刻骨銘心,正是公子讓她知道了人世間還有這樣的極樂,而且公子還幫她解開了初夜不見紅的心結,只有公子才知道她的清白……

想到這裏,夏侯流蘇擡起頭來,聲音雖輕,但字字清晰:“爹爹,女兒的確喜歡周公子,只要公子願意娶我,我就嫁他。”

夏侯昀和一眾清源武士又都傻眼了,盤玉姣在搖頭,眼含笑意,笑意深處,還有更深的捉摸不透的意味。

“這都怎麽回事呀!”猛張飛一般的夏侯昀眼珠子瞪得老大,又將矛杵在地上:“流蘇,這小子到底是誰?你怎麽會喜歡他!”

就是第一步難以邁出去,既然已經邁出去,夏侯流蘇就不再回頭了,與周宣肩並肩、手牽手,說道:“爹爹,女兒就是喜歡他,這沒什麽理由好說的。”

周宣是見人熟,當即深深施禮道:“小婿拜見嶽父大人。”

“這小子連嶽父都叫上了,這可如何是好?”夏侯昀驚愕得嘴巴張開合不攏,看看女兒流蘇,又看看這個自稱“小婿”的姓周的小子,懷疑自己在做夢。

那群圍困盤玉姣的二十多名武士當中有一人悄然下馬,慢慢朝周宣與夏侯流蘇靠近——

盤玉姣見那武士手握刀柄,其意不善,急叫:“周,小心!”

那武士見被喊破,迅即抽刀在刀,閃電般朝周宣後肩劈去,冷不防一腿如鞭抽來,掃在他左肩上,踉踉蹌蹌斜退了好幾步好站穩,怒道:“夏侯流蘇,你是要背叛都護大人嗎?”

夏侯流蘇抽刀在手,冷冷道:“藍嶺生,你想幹什麽?你敢傷周公子一根寒毛,我就要你的命!”

名叫藍嶺生的清源武士知道夏侯流蘇的厲害,退後幾步大聲問夏侯昀:“夏侯副尉可知這姓周的真實身份?”

夏侯流蘇一驚,第一閃念就是要殺死藍嶺生滅口,身子甫動,左手卻被周宣拉住。

周宣低聲道:“不要緊,讓他說。”心道:“沒想到這些清源人中除了流蘇還有認得我的人,很好,說出來吧,說出來正好讓流蘇父女與陳思安決裂。”

夏侯昀問:“這小子是誰?”

藍嶺生冷笑一聲道:“這小子名頭之大,盤玉姣是遠遠不及,抓住他,勝過十個盤玉姣。”

夏侯昀急道:“到底是誰?快說!”

藍嶺生道:“他便是唐國東宮智囊、與李堅表兄弟相稱的信州侯周宣!”

在場的人除了盤玉姣、夏侯流蘇等人外,無不大驚。

“錯!”周宣大聲否認。

夏侯流蘇緊張的心弦微微一松,她知道周宣能言善辯,只要周宣不承認這個身份,爹爹是不會為難周宣的,這個藍嶺生再覓機除去便是。

卻聽周宣道:“信州侯那是兩個月前的爵位,我現在乃是信州郡公。”

夏侯昀驚得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這個要娶他女兒流蘇的姓周的小子竟是唐國當朝第一人紅人——周宣!

藍嶺生恨恨道:“原來是升官進爵了!夏侯副尉,聯絡盤玉姣、雷猛,進兵我清源,這位周郡公就是主謀,是我家連昌公子最惱恨之人,連昌公子曾對我說過,夏侯流蘇曾被派到周郡公身邊做臥底,雖然探聽到了一些消息,立了功勞,但夏侯流蘇對周宣假戲真做,生了情意,須要暗加提防,不讓她再與周宣相見,免得舊情復燃,被狡猾奸詐的周宣所利用——就是連昌公子也萬萬沒想到周宣會在福州現身!對了,周宣定是來見盤玉姣的,是也不是?”

夏侯流蘇見周宣坦然承認身份,不禁大為著急,分辯道:“笑話,堂堂信州郡公會孤身一人跑到這裏來?爹爹莫聽藍嶺生胡言亂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