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薛女亞仙

一群樂工低眉垂眼地搬著自己的樂器進了花廳,照例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蕭睿這才發現,原來在玉真的花廳中,居然有事先安排好的樂工坐席,這顯然是日日觀賞歌舞已成定例。

幾個花枝招展的歌姬舞女們神色寧靜地走了進來,一個個長袖飄飄,頭戴五彩羽冠,渾然是那來自天宮的仙子。就在玉真揮揮手準備吩咐歌舞開始時,一個侍女匆匆奔過,說是新近買進山莊的一個名叫薛亞仙的舞女剛剛懸梁自縊,正在搶救雲雲。

玉真勃然色變,急急起身帶著一眾侍女匆匆而去。

蕭睿坐在花廳中,心裏那個焦急和後悔。他悔不該昨日捅破薛亞仙那脆弱的心靈防線——試探什麽哦?人家癡男怨女跟自己何幹?萬一這薛亞仙要是香消玉殞,他又該如何面對鄭鞅?

李宜正在跟他敘話,見他神色有些恍惚,不由奇道,“蕭睿,你怎麽了?”

蕭睿尷尬地一笑,“回殿下的話,我沒事,只是乍一聽聞有舞女自盡,心頭有些淒惶。”

一個舞女而已,自盡不自盡的本來也提不起貴為公主的李宜的興趣,不過聽蕭睿這麽一說,她倒是也迷惑地說,“玉真皇姑對谷中的侍女和歌姬舞女都甚好,別看她們是下人,但玉真皇姑都給她們脫了籍了,只要有願意嫁人的,玉真皇姑都會陪送豐厚的嫁妝親自送出谷去。怎麽還有舞女這般想不開,要自尋短見呢?”

蕭睿幹笑兩聲,再無話說。

所幸薛亞仙還是被救了過來。薛亞仙在床榻上哭泣了整整一夜,直到方才聽管事的人說殿下又要召她們歌舞,她才擦幹眼淚,換上自己最喜歡的美麗衣裙,義無反顧地走上了絕路。好在懸梁的時間不長便被其他侍女發現,所以才緩回一口氣來,在鬼門關上打了一個轉轉淒涼地回頭再次面對無情的現實。

如果說之前她還保留著一絲絲最後的僥幸,但昨日蕭睿的話卻生生擊碎了她美麗的幻想——是啊,奄奄一息的鄭郎孤身臥在荒野中,焉能還有活路?想起多日的恩愛纏綿,想起天荒地老的相守誓言,想起鄭郎為自己散盡錢財被老鴇子驅逐出門,薛亞仙再也抑制不住內心巨大的痛苦和絕望,便狠下心試圖了斷了自己的最後一線生機。

蕭睿剛剛松了一口氣,卻見玉真領著一群侍女怒氣沖沖而來。走進花廳,玉真薄怒的臉上寒若輕霜,盯著蕭睿看了半天也冷笑了半天,讓蕭睿有些“毛骨悚然”。

“蕭睿!我這一生最討厭負情薄幸的男子。這薛亞仙是我從平康裏脫籍買來,憐她孤苦無著歌舞甚佳這才召進煙羅谷來。你給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往日自詡少年風流,花間采蝶負了這女子,以至於讓她心傷欲絕了無生機?”

“你給我說實話,我就饒過你,只要你老老實實將她娶為妻子,我也就罷了,否則……”玉真眼中飛出一抹烈火。

李宜陡然一震,用不可思議地復雜眼神看著蕭睿,心裏跟那秋風掃落葉一般地淒惶和無助。昨日,她可是親眼見蕭睿跟一個舞女在一旁有所“交集”,莫非他們真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系?……天哪!高貴的公主一陣熱血上湧,差點沒暈厥過去。

蕭睿苦笑不得,臉上都漲紅了起來,這誤會大了。

“殿下,蕭睿與那舞女完全是陌路之人,如何來得私情?蕭睿或者有些年少輕狂,但在下從來——”蕭睿本來想辯解說自己從來沒有去過妓院嫖過娼,突然記起自己那位不堪的前身,只得生生閉嘴咽下了後半句話。

玉真緊緊地逼視著他,冷笑著,“從來什麽?從來沒有去過青樓尋歡作樂?你還真當我不知道你這以往洛陽丞相府裏的浪蕩子?你們這些臭男人,甜言蜜語哄騙女兒家,玩完了就拍拍屁股走人,哼——即無情又無恥!”

蕭睿愕然,尷尬地搓了搓手,也無法辯解,只得苦笑著,“殿下,蕭睿與那舞女確實沒有任何關系!”

“你還要狡辯?”玉真失望地看了蕭睿一眼,將頭轉向面色發白身形微微有些抖顫的李宜,“鹹宜,你看錯人了。”

蕭睿這回是真急了,這可不是小事,一旦傳揚出去,必將大大損傷他好不容易才重塑起來的聲名,“殿下,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蕭睿願意與那舞女當場對質。”

玉真鄙夷地掃了他一眼,袍袖一甩,一封信函兒飄飄蕩蕩地落在蕭睿面前。蕭睿俯身撿起,見信函皮上工工整整地寫著幾個秀氣的小楷字:蕭公子親啟。

蕭睿苦笑著拆開信函,見信函上寫著聊聊數行字。大意是悲傷欲絕懷有死志的薛亞仙拜托他懇求玉真殿下,如果可以的話,將她的屍骨和鄭鞅合葬在一起,好讓他們生不能做成夫妻,死後也可到陰曹地府當一對恩恩愛愛的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