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菜根譚記

蕭睿出了煙羅谷,這才發現令狐沖羽帶著幾個家人徘徊躑躅在煙羅谷外,臉上都掛著無盡的焦急之色。昨日蕭睿入了煙羅谷,便不得出,這幾個家人趕緊回去稟明令狐沖羽,令狐沖羽後來去盛王府上問了衛校,才知蕭睿醉酒留宿谷中。

雖然如此,令狐沖羽還是不太放心,徹夜等候在谷外,直到蕭睿如今平安出谷。

蕭睿有些感動地招了招手,“令狐兄,我在此。”

令狐沖羽一個健步就竄了過來,長出了一口氣,抱怨道,“好端端地,在這種場合下,公子你怎麽能醉酒,豈不知醉酒誤事,萬一得罪了谷裏的貴人,我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蕭睿呵呵一笑,“我這不是沒事嗎?好了,我們回去。”

回去的路上,蕭睿一直在思考,這玉真公主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淫蕩縱欲?昨夜蕭睿以為如是,當今早一看似乎又並非如此。一心向道?那就更滑稽了,這天底下有幾個清心寡欲的學道者能像她這麽奢靡華麗?

想來想去,也沒有一個頭緒,索性就不再想。不過,蕭睿可以肯定的是,這玉真是一個愛才之人,是一個性格比較另類、比較復雜的大唐貴族,嗯,總而言之,不是一個壞人。

回到家裏,焦急等候在門房的秀兒這才松了一口氣,匆匆迎了出來,看她眼圈紅腫,似是哭過,蕭睿憐惜地拍拍她柔弱而稚嫩的肩膀,“秀兒,讓你等急了。”

秀兒俏臉一紅,微微退後一步,自家少爺這突兀的親熱舉止讓她多少有些不太適應。但她馬上又想起一件事來,“公子,杜先生來了,目下正在公子的書房裏跟鄭公子聊天呢。”

蕭睿一怔,“哪個杜先生?”

秀兒抿嘴笑了笑,“是把公子寫成飲中三仙的杜甫杜子美先生啊!”

蕭睿大喜,哈哈一笑,撇下秀兒和令狐沖羽向書房沖了過去,老遠就在門外高呼道,“子美兄!子美兄!”

杜甫和鄭鞅本都是飽學儒士,一見如故,正在蕭睿書房裏相談甚歡,突然聽見蕭睿那清越的高呼,不禁也是大喜。鄭鞅起身道,“公子回來了,子美兄。”

杜甫微笑著點點頭,與鄭鞅一起迎了出來。

蕭睿與杜甫互相行禮完畢,這才熱切地問道,“子美兄,如何也到了長安?”

杜甫嘆息一聲,“子長,杜甫雖然屢試不第,但明年春闈,我還是想來試上一試。”

蕭睿哦了一聲,臉上笑吟吟地,其實心裏卻頗有幾分戚戚然。這杜甫也跟李白一樣,是一個“倒黴的豆包”,明明是滿腹才學,卻始終得不到重用,一生坎坷顛沛流離,這科舉之事始終不得登科,最終一生郁郁不得志,還是病死在他鄉的客船上。

作為穿越者,蕭睿知道,明年的春闈杜甫還是沒戲。不過,蕭睿心裏卻閃過一個幫助杜甫的念頭。這樣一個憂國憂民的大才子做官,總比那些屍位素餐的官僚權貴要強。

三人敘談著,蕭睿突然想起史書記載的杜甫一家在長安的貧苦生活,不由心裏一動,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不知子美兄在長安落腳何處?”

杜甫臉色微微一變,只小聲說了一句,“我攜妻帶子在城裏租了一套房子,勉強度日吧,只待來年春闈看看,能不能尋條出路。”

蕭睿笑了笑,也沒再仔細問,只是在接下來的閑談中以拜訪為由套出了杜甫的居住地點,然後又借著如廁的幌子,出去囑咐令狐沖羽每日別忘了派人去杜甫家送些米糧和銅錢。長安物價貴,如果沒有自己的資助,蕭睿擔心杜甫很難能堅持到明年春闈。但他也知道,杜甫性情雖然看上去非常溫和,但其實傲骨嶙峋,如果自己當面資助他,他定然是拂袖而走。

與其這樣,不如匿名送些米糧過去,時日久了,杜甫必然會猜出是自己,但又不會說破,即保全了兩人的友情,又保全了杜甫士子的面子,他就不會再拒絕。畢竟,他還有妻兒數口要吃飯。

……

……

杜甫跟蕭睿關系匪淺,既然來到蕭睿府上,那留下飲宴自然是少不了的。就在蕭睿外出吩咐家人準備酒宴的時候,杜甫無意中從蕭睿的書案上發現了一卷厚厚的紙張,有些寫的工工整整,而有些寫的卻非常淩亂。

杜甫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剛要跟鄭鞅說子長的字進步挺大,突然目光一凝,久久地品讀著一張張蕭睿用來練字的“廢紙”,目露奇光,握著紙張的手微微有些抖顫。良久良久,杜甫不禁一聲長嘆:“子長真乃天縱奇才也。”

“陽明老弟你且來看子長的妙句。不以威行天下,而以德服天下——富貴名譽,自道德來者,如山林中花,自是舒塗繁衍;自功業來者,如盆檻中花,便有遷徒興廢;若以權力得者,如瓶缽中花,其根不植,其萎可立而待矣。”杜甫緩緩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