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在日本街頭做流浪漢

在日本街頭,偶爾會看到流浪漢的身影。

傳統意義上的流浪漢多聚集在職業介紹所,住在廉價的“簡易旅館”中,主要集中在城市公園、河邊、路邊、火車站附近,多為露宿者。他們有三大特點:外形恐怖、臭、肮臟。

不過這些年日本還出現了另一種流浪漢,他們多為青壯年,乍一看,人們很難分辨出他們是普通人還是流浪漢,他們並非衣著邋遢,也不會在街邊乞討,大多數人都靠打短工或撿垃圾維持自己的正常生活。這些人並非天天都會露宿,雖然他們有時也會住在公園或河邊的帳篷裏。當然,如果打短工賺到點兒錢的話,他們也會在網吧過夜,或者暫住在朋友家。他們居無定所,根據工作的不同、工資的多少,而會住在不一樣的地方,這些人也被稱為“網吧難民”。

日本的流浪漢群體不是一直就有的,他們首次大規模出現發生在泡沫經濟之後。在日本經濟高速發展時期,許多窮人可以做一些與土木建築相關的日工,東京山谷、大阪釜崎、橫濱壽町、名古屋的笹島等地成為這些人聚集的地方,窮人們來這裏尋找合適的短工。但泡沫經濟之後,單純的土木勞動工作減少,打短工的勞動者失去工作,他們甚至沒錢居住在簡易旅館中。因此,露宿在車站或公園的人數不斷增加。新宿西口的地下廣場最多時曾經聚集過200個流浪漢,那裏幾乎遍地都是流浪漢們睡覺時用的紙箱,所以還曾被稱作“紙箱村”。

人們成為流浪漢的原因各不相同。老年人由於失去勞動能力,再加上沒有兒女照顧,一旦家庭發生重大意外,很容易無家可歸。另外,像破產、失業、工作減少、房屋重建、受傷或生病,這些都有可能使普通人一夜之間淪為流浪漢。特別是為數眾多的青年流浪漢,他們有的因為無法處理人際關系或厭惡勞動環境而辭職,有的人債台高築,有的人由於家庭內部有各種各樣的糾紛,最後不得已走上了流浪漢的道路。

除了上面說的這些,還有許多心理受挫的人是為了尋求平靜的生活、遠離塵世的紛擾,而選擇了流浪生活。他們在生活中遇到各種各樣的困境,無顏面對親朋,渴望從之前的生活環境中解脫出來,享受自由自在的日子。

2008年的《朝日新聞》中記載過拳擊少年高島龍弘的故事:

龍弘在家裏五個兄弟中排行老三,父親在他上小學的時候就去世了,龍弘從小就肩負著照顧兩個弟弟和練習拳擊的重任。2007年9月,僅13歲的他因為承受不了來自家庭和練拳的雙重壓力,在上初一的那年秋天,身穿校服離家出走了。走到隅田川[1]大堤的時候,他已經身無分文、饑腸轆轆,卻又不想回家。此時,他見到一位年約50歲的流浪漢大叔,便央求大叔收留他。大叔雖然對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少年感到吃驚,但也很爽快地同意了。他們白天去便利店乞討過期的便當,晚上在帳篷中裹著毯子睡覺,沒有心情外出的時候,也會在一起聊聊天,但龍弘從來沒問過大叔為什麽會淪為流浪漢,而大叔也沒問過龍弘為什麽離家出走。

就這樣,半年過去了,2008年2月的一天,大叔突然平靜地對龍弘說:“你是時候回家了吧,家人和朋友在擔心你呢。”龍弘突然想起了家中的弟弟和一起練拳的夥伴,他決定回家面對一切,重新振作起來。10月25日,高島龍弘在大阪的職業拳擊比賽中獲得冠軍,成為日本職業拳擊手當中首位高中生。在接受采訪時,他表示非常感謝當初幫助過他的流浪漢大叔,雖然那位大叔後來已經搬離隅田川,不知道又流浪到何處去了。

2012年,日本政府在全國範圍內進行過一次“流浪漢生活實際情況調查”。據調查,流浪漢的月平均收入為3.6萬日元(約2160元人民幣),僅為國家規定最低工資的約1/4。日本政府的一些措施使流浪漢們更加難以生存。例如,政府在新宿車站和都廳之間鋪設“移動人行道”,這樣一來,路邊的流浪漢就沒有地方可住。在那之後,澀谷的宮下公園、地下停車場等地方也進行了類似的工程,都是為了清除、趕走流浪漢。對此,很多民間援助團體開展了反對運動,他們宣稱“這種措施只會讓無家可歸的貧困百姓更加居無定所”。

有日本醫學專家曾對流浪漢的心理問題進行過研究,結果發現接受調查的流浪漢中六成患有精神疾病,曾有自殺經歷者超過半數。僅僅依靠政府的一些做法是沒辦法完全幫助這些流浪漢的。因此,日本湧現出了許多自發性的民間援助團體,援助形式多種多樣。像池袋附近代表性的援助活動就是鼓勵流浪漢從事面包店的工作。民間團體會為他們提供場地和基本活動費用,流浪漢則可以通過賣面包賺的錢維持基本生活,也能通過勞動獲得做人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