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勵精圖治 第一節(第3/6頁)

蕭佑丹將他一把丟到地上,俯身又道:“太子殿下最喜歡勇士,你若敢糾集兵丁和我一決高下,說不定殿下還能饒過了你。”

張思平眼睛一亮,隨即又立時黯淡下去。他心頭一片空明,似乎一瞬間什麽都明白了過來,慘笑道:“你也不必騙我了。我不反抗,是我一個人死;我若反抗,便是我一族死。我有今天的下場,也不全是因為我收稅收得多吧?”

蕭佑丹倒料不到張思平竟有這份心思,居然短短時刻竟會什麽都明白了過來,倒也微感意外,於是也不否認,反倒笑道:“想不到你倒也不是笨蛋。這樣好了,你替我寫封信,我便求太子殿下放過你。”

“什麽信?”聽了這話,張思平又似抓住了一根稻草。

蕭佑丹壓低了聲音,對他耳語道:“寫給耶律伊遜的信件。”

張思平呆滯了一會,然後苦笑一聲,竟也不問信件的內容,無力的說道:“大人,我雖然怕死,可不是傻子。我若寫了這封信,只怕死得更快。而且到頭來我家人也難免受連累。罷了罷了,你就給我個痛快吧。”

“想不到我倒小看你了。”蕭佑丹當下不再廢話,站起身來,冷冷的說道:“拖下去,幫張大人弄清楚他有什麽罪。”

歸化縣杖斃張思平之後,耶律浚又從張思平官衙搜出數萬貫銅錢以及幾千兩黃金白銀,輕輕松松的便安了一個貪贓的罪名給張思平。緊接著,他又尋出中京道收稅最多的十來個官員別的罪過,一一重加貶斥;又將兩個收稅少的縣令提撥做州官——到這個時候,中京道的官員便都是傻子,也已經知道皇太子完全是因為沒有辦法要求皇帝對中京道減賦,便來了一招釜底抽薪,將怨氣撒在那些稅民多的苛吏身上。但凡還長著腦子的,碰上這樣不惜以殺人來威懾人心減稅的皇太子,於催稅收稅上,都不免要收斂很多。

但在司馬夢求看來,耶律浚這樣做,未免過於激烈,完全是有勇無謀。張思平苛剝百姓,死不足惜,但是他口中的“族叔”,畢竟是正受遼主寵信的耶律孝傑。二人雖然血脈疏遠,但是打狗傷主人,這已擺明了是向耶律孝傑示威。在與耶律伊遜為敵的同時,再去激化與耶律孝傑的矛盾,習慣石越作風的司馬夢求,心裏肯定是要不以為然的。在他看來,哪怕耶律浚再怎麽輕視耶律孝傑,但在行事策略上也是錯誤的。

也許蕭佑丹明白這一點,但是便連司馬夢求也已看出來了,耶律浚的行事極端自主自負。這有時候是優點,有時候卻會是致命的缺點。

當然,這一切與司馬夢求無關。對於他來說,遼國內部的矛盾,越激烈越好。

張思平的死的確刺痛了耶律孝傑。但是耶律孝傑狀元及第,以一漢人之身而居遼國北府宰相的高位,深受耶律洪基的寵信,卻也絕非只會拍馬屁、揣摩主人心意這點本事。他一眼就看透了耶律浚的“用心”,不僅沒有為自己這個遠房侄子的死而向耶律洪基訴冤,反倒一面向耶律洪基自請罪責,一面又親自向耶律浚寫信,表達自己疏於管教、誠惶誠恐的心情。

剛剛吩咐家人將信送往中京,耶律孝傑便聽到管家來報:“魏王王子耶律綏也求見。”

耶律孝傑眉頭一跳,連忙吩咐道:“快快有請。”

不多時,管家便將一華服少年引至。那少年見到耶律孝傑,連忙拜倒在地,口中稱道:“小侄拜見丞相。”

耶律孝傑上前一步,親自將耶律綏也扶起,笑道:“王子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耶律綏也站起身,臉色沉重,注視耶律孝傑,說道:“丞相,大禍臨頭,猶不自知嗎?”

耶律孝傑搖頭笑道:“又能有何禍事?王子莫要危言聳聽。”

耶律綏也環顧左右,見有仆人在側,便默然不語。耶律孝傑哈哈一笑,朝左右揮揮手,道:“你們都退下吧。”數以十計的仆人連忙離開客廳,只留下耶律孝傑與耶律綏也二人。耶律孝傑這才微微笑道:“王子請說。”

耶律綏也望著耶律孝傑,問道:“丞相是真不知道禍事?還是假不知道?”

“還盼明示。”耶律孝傑目光閃動。

“老狐狸!”耶律綏也在心裏罵了一聲,嘆道:“太子柄國,倒行逆施。日前無故杖殺張世兄,汙以他罪,讓忠臣元老為之寒心。只怕不待他登基,丞相與家父,都不會有好下場。”

耶律孝傑不以為然的一笑,道:“魏王豈無妙策?在下不信魏王是束手待擒之輩。”

耶律綏也不由一怔,但揣其語氣,隨即大喜,也笑道:“縱有妙策,若無丞相周全,也無濟於事。”

耶律孝傑本來不過是隨口一句,投石問路,沒料想耶律伊遜竟然真的已有應對之策,倒不由從心底裏吃了一驚。他一向的名言,是“無百萬兩黃金,不足為宰相家”,一貫貪汙受賄、厚顏無恥。耶律浚柄政之後,大大阻了他的財路,早已讓他恨之入骨。更何況還杖殺他侄兒——張思平血脈上自然不親,可是每年的孝敬,卻從來沒有少過。此時耶律伊遜主動要求聯手,他豈有拒絕之理?只是他生性謹慎,若非萬全之策,也斷然不會輕易下水。當下便問道:“不知有何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