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國之不寧 第九節(第2/7頁)

不過現在西夏人的將領既便是白癡,也已經知環州城內的守軍不多了。也許接下來,就是總攻了吧?

狄詠微笑著安撫站起行禮的士兵們,細心的查看傷兵的傷口,不時親自替他們上藥包紮——狄家自有家訓,愛兵如子,絕不以地位驕人。這位“前郡馬”的這種作風,很快也幫助他贏得了環州城的軍心與民心。

求援的士兵應當已經到了慶州。狄詠雖然知道其實不會有所謂的“援軍”,但是心中卻總忍不住有一絲僥幸。這兩天的戰鬥,環州守城的士兵戰死了一千余人,西夏人也付出了雙倍的代價,但是雙方的絕對數量相差實在太遠了。

幸好還有何畏之的那一千環州義勇!

環州城現在便如同萬裏海域中的一葉孤島,在雷電風暴中飄搖著,似乎隨時可能被海水淹沒,但是卻依然倔強的面對這一切。

慶州。

陜西安撫使司行轅。

上演空城計的石越知道這次已經是弄巧成拙了。實際上石越並不會有危險,他駐守的慶州與環州直線距離並不遠,但是山路難行,只要環州有警,他完全可以安全的撤回京兆府。否則的話,李丁文絕不會同意這次冒險。不過他卻沒有料到,石越居然並沒有遇險即走的打算。

劉舜卿的計劃不過是巧妙的利用西夏人對宋軍文臣統帥一貫作風的了解,以及仁多澣的心理,以求集中兵力,贏得這場戰爭。但不知道為什麽中間卻出了差錯,仁多澣居然大舉進攻了——這根本不需要環州求援的士兵來告知,兩天前環州上空點燃的烽火,便已經可以說明一切。

“石帥!”豐稷從兩天前開始,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來勸說石越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請石帥即刻返回長安主持大局!”

“回長安主持大局?!”石越淡淡的反問了一句,嘴角流露出少見的嘲諷之意,“我不需要回長安,我便在慶州。統帥臨陣脫逃,這種事情,既便有再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也做不出來。”

豐稷承認石越是大宋少有的文臣,但是無論如何,他認為石越始終是個文臣。

“公之責任,非在慶州!”

“士兵與百姓們,不會和你講這些道理。”石越的語氣雖然平淡,卻十分堅決。

“平夏城吃緊,定西侯的援軍不一定能及時趕來,若稍有遲誤,只恐已鑄成大錯。而長安兵兩天前已經在馳援緩德城的路中,余下的守軍是絕不能再動,再無援軍來環慶。公為朝廷重臣,豈能效匹夫之勇,為此不智之舉?”豐稷不敢放棄,“慶州由下官在此拒守便可。”

“我再無地方可去!”石越斷然拒絕,“慶州如若失守,長安門戶大開,渭州亦受夾擊,是將戰火引至我陜西腹地。我不會離開此地。再派人去渭州,催高遵裕的援軍。”

“是。”豐稷終於知道石越是鐵了心不走。他心中一時間不知道是憂是喜。石越身在慶州,不僅僅是慶州的士氣民心都會受到鼓舞,連各地戰鬥的將士,也會感覺有依靠。一旦他離開,便容易重蹈韓絳覆轍,動搖軍心士氣,導致大潰敗。但是身為主帥如此輕身犯險,卻不能不讓豐稷擔憂。

“立即在慶州募集志願軍,設法救援環州。”石越又吩咐道,“傳令寧、邠、坊諸州,調集廂軍、鄉兵,增援慶州。”

“是。”豐稷答應著,正要出去執行。方走出數步,又被石越叫住了。

“令寧、邠、坊各州不許再強征農夫。”

豐稷不由一怔。

“那樣只會騷擾百姓。各州居內地,農夫不經訓練,難以大用。聚集起來亦不過是烏合之眾。”石越解釋道,“而且,渭州的援軍最多十日可至,慶州不會有危險。”

豐稷點點頭。的確如石越所說,此時強征農夫並無作用,而且如果高遵裕能及時派出援軍的話,慶州不會有絲毫危險。只須有一萬禁軍在此,再有廂軍、鄉兵、義勇協助,慶州城就不是區區四萬西夏軍所能撼動的。

望著豐稷大步離開的背影,石越閉上眼睛,微微嘆了口氣。

他並非是無意義的冒險,而是知道自己在慶州的存在對於軍心民心的重要,同時也算定只要高遵裕能及時派出來援軍,慶州城破的危險就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但是,無論如何,他在決策時,拋棄了狄詠與何畏之。

“對不起。”石越喃喃說道,“但是我不能派兵。”

實際上,他也是無兵可派。環州的守軍,除了少數精銳的力量,勉強只能守城,絕無野戰之能。石越不可能把手中唯一的精銳力量都派出去,去救援一座幾乎是注定要陷落的孤城。

環州圍城第五天。

如血殘陽。

狄詠的左臂插著一枝羽箭,瞪大眼睛,望著從城下退潮一般撤走的西夏兵,松了一口氣,頓時身體一軟,他心中一驚,連忙狠狠地咬了一口嘴唇,巨大的疼痛讓他終於聚起精神,挺著身子站了起來,沒有在士兵們面前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