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肆伐西夏 第十五節

李清府。

李清一身戎裝,在府前翻身下了馬,親兵家將們連忙上前牽過馬匹,迎他入府。

“將軍,你回來了。”一個帶著點怯意的柔軟聲音,向李清問候道。

李清停下腳步,循聲望去,卻是史十三寄在府中那個喚作“嘉君”的女孩,正低頭斂衽向自己行禮。他上下打量她一眼,見她手中提著個小籃子,點點頭,道:“你要出門麽?”

“是。想去東市買點東西。”

李清掃了她一眼,皺眉道:“府中若是缺什麽,問夫人要便可,自會著人去買。這段時間,你不要出門。”

“是。”嘉君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又向李清行了一禮,轉身往內院走去。

李清凝視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將軍,禹藏駙馬求見。”門房過來稟報。

李清回過神來,問道:“是駙馬一人,還是還有別人?”

“只是駙馬一人。”

“快請!”李清一面吩咐著,一面快步往中堂走去。

“李郎君。”禹藏花麻在客位上屁股尚未坐穩,便迫不及待地開口說道:“國中如今流言四起,人心惶惶。有人在傳說,宋朝不僅要全面停止互市,還要嚴查私販,茶葉等物品價格飛漲;又有人在說,國中有人想聯遼制宋……興慶府與靈州又開始嚴格執行宵禁,靈州已有十幾個百姓因為冒犯宵禁,被就地處斬……”

李清靜靜地聽著。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來是想問問李郎君,有無救時之良策?”

李清望著禹藏花麻,笑道:“這等大事,駙馬如何來問我?”

禹藏花麻冷笑道:“李郎君,我是個粗人,不會怕這怕那!如今這事,若是合我心意,殺頭滅族我亦做了;若是不合我意,我大不了帶了親兵家將回老家去!誰又能奈我何?!”

李清笑道:“不知何謂合駙馬之意?何謂不合駙馬之意?”

“讓皇上親政!皇上親政,他要聯遼便聯遼,要附宋便附宋,我都隨主上幹了。”禹藏花麻大聲嚷了起來。

李清卻知道禹藏花麻雖然是蕃人,卻素是精細,哪裏便是什麽“粗人”了?這番話,他無非在李清府上敢說,在別的地方,打死他他也不會說半句“皇上親政”。

“皇上已經親政了。”李清淡淡的回了一句,絲毫不理會禹藏花麻的嚷嚷。他以軍法治家,管理將軍府素來鐵腕,五年前曾經因有個跟了他六年的親兵泄漏了他在府中說的一句話給別人知道,李清查出後,毫不容情的將那個親兵滿門良賤十余口全部杖殺,一個活口也不曾留下,從此他這將軍府上,便再也沒有人敢泄話,因此禹藏花麻叫得再大聲,他也絕不怕有消息漏出去。

“親政?親政個屁!”禹藏花麻罵了句粗話,恨恨地說道:“李郎君素受皇上之恩寵,不知道現在正是報效的時候麽?”

“我固知之。”李清微微嘆了口氣。

“那還要顧慮什麽?”禹藏花麻瞪著李清,眼睛都突了出來,“誅國賊不過舉手之勞!”

“駙馬失言了。”李清臉沉了下來。

禹藏花麻站起身來,嘿嘿笑道:“李郎君,你我相交有年,你心中想什麽,我都知道;我心中想什麽,你也明白。若想行大事,卻不敢相信人,又能成什麽事?”

李清默然不語。

“你想讓皇上親政,好推行漢政,一展心中抱負;我卻只想扳倒梁乙埋,讓仁多澣為相。你我二人雖然目的不同,但絕都是盼著皇上親政的。若有梁乙埋在,李郎君你便有通天本事,也只能憋在心中,施展不得!”

禹藏花麻將話說到這個份上,幾乎已經是有進無退。李清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猶豫,否則禹藏花麻為了避禍,一出此門,必然立即投效梁氏,反告自己謀反。

他沉聲道:“非是我懼怕,實是梁氏不易圖也。況且……皇上心意未決……”

禹藏花麻一怔,隨即壓低聲音,咬牙道:“迫不得已,便只能先斬後奏。”

“若無聖旨,你我能調動多少兵馬?”李清反問道。

禹藏花麻頓時怔住,為難的皺起眉毛,道:“這……”

“此事所謀者甚大,若要凡事考慮周詳,自然會誤事。但若全然不考慮,只是莽撞行事,卻也不過白白送死,反害了皇上。”李清又笑道:“我素知駙馬忠義,但還請駙馬忍耐,靜待機會。”

禹藏花麻思忖許久,搖了搖頭,頓足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若被梁氏占了先機,大事去矣!”

“他占不了先機。”李清冷冷的說道,牙齒發出輕輕磨擦的聲音。

這是十天之內,李清第七次被夏主召見。

“改行漢法,勢在必行。”秉常揮舞著手臂,空洞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