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肆伐西夏 第十七節(第2/4頁)

在石越過於耀眼的光芒下,趙頊亦不免有點忽視了他的宰相。他哪裏知道呂惠卿這一招可謂是煞費苦心——他早就料定了皇帝的心思,才提出這個不可能被采納的“合理”建議。而萬一被采納,對他也並無損失,這不過是“驅虎吞狼”之策,借此激化石越與文彥博的矛盾,並順便將石越置於一個更容易招到嫉妒與忌諱的地位。

不過呂惠卿的用心埋藏極深,若非在心中對他已經有了深深的偏見,絕難識破。

趙頊詢問的第二個人便是樞密使文彥博。

文彥博的才幹與見識都毋庸置疑。但是他的策略,卻永遠偏向於傳統。擁有更多權限的安撫使,雖然受到種種制約,但畢竟是對宋朝固有國策的一次挑戰。對此文彥博雖然並不反對,但卻始終抱著謹慎的態度。如今陜西路的大捷,在一定程度上證明了安撫使制度的成功,但同時也加深了他的疑慮。雖然文彥博並不認為應當從安撫使制度上後退,但他認為謹慎一點始終是不會錯的——以石越此時的威信,已經不適合久鎮地方了,尤其是同一個地方。雖然石越到陜西的時間不過一年,遠遠談不上“久”。

所以文彥博給皇帝的建議是:六部尚書的任何一個職位,或者轉任河北安撫使,都不失為合適的處置。

趙頊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

文彥博的想法,有點謹慎有余,進取不足。當前最重要的事情,始終是解決西夏!

從這一點來說,文彥博的確遠不如石越與呂惠卿那樣懂得皇帝的心思。也許,他不是不懂,而只是不想迎合。

但不管怎麽樣,文彥博的建議,並不能讓皇帝滿意。

“官家。”王賢妃將一件披風輕輕搭在趙頊的肩上。

“唔。”趙頊隨口應了一聲,忽然脫口問道:“愛妃以為讓石越當什麽官好?”

王賢妃怔住了,她沒有想到趙頊會問她這種問題。停了一會,她才回過神來,微微笑道:“妾身是女子,不當幹預朝政的。”

“哦,也是。”趙頊點了點頭,心中有點慚愧。此時他突然有點了解為何歷史上會有這麽多後宮與內侍幹預朝政之事——皇帝若遇到什麽疑難,想詢身邊親近的人的意見,實在是一種很難抑制的沖動。

每個人都有需要向最值得信任的人征求意見的時候。但這種感情,卻極容易被濫用。

王賢妃伸手輕輕攏了一下頭發,見趙頊依然緊鎖雙眉,心中大為不忍,略遲疑了一下,終於又忍不住說道:“臣妾常聽人說,朝中以司馬相公最為正直,不偏不黨。官家若是難於決斷,何不召司馬相公問問?”

“司馬光?”趙頊笑著搖了搖頭,道:“他怎麽會知朕之心意?”在趙頊的心中,司馬光雖然是個正直的大臣,卻並非是一個懂得權謀術勢的大臣。

王賢妃不料趙頊如此回答,大感詫異,不由問道:“聞道司馬相公熟知史事,難道竟是沒見識的人?”

趙頊笑了笑,正要回答,忽然間卻似想起什麽,不由愣住了。

次日。

汴京園林之勝,可謂一時無兩。雖然汴京的地價,號稱是“尺地寸土,與金同價”,但是宋朝承平日久,上至帝王,下至富豪士紳,無不著意營造園林,因此有名的園林,諸如著名的四大皇家園林不算,也有八十余處。至於不知名的園林,不更知凡幾。靠著景龍門——皇城的北門——不遠,便有一座靜淵莊,是汴京中數得著的名園。這裏原是後周宰相、宋朝的太子太師王溥之孫,真宗時曾尚太宗女鄭國公主為駙馬都尉,仁宗時做過樞密使,拜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王貽永王康靖的舊第。不過早在真宗大中祥符年間,此園便已轉賜尚萬壽長公主的李遵勖——此君便是濟公的先祖。王、李二人,都是有宋一朝有名的外戚,前者官至樞使、宰相,自不必言;後者文武雙全,更稱得上是宋朝前期的名臣。李家雖是世代將門,且李遵勖亦以為官清正著稱,但畢竟是外戚之家,不以錢財為念,且李遵勖又是楊億的學生,也曾中過進士,非一般武夫可比。因此,得到王家舊第之後,李遵勖便悉心營造,將百余畝空地疏為池塘,在池邊遍置異石名木,號稱“靜淵”,並以池名莊,經常延請士夫名士在園中宴會。靜淵莊也因此號稱“園池冠京城”,成為汴京一大名勝。

到了熙寧年間,因萬壽長公主早已逝世,李遵勖之子李端願也已致仕,遂又將這靜淵莊獻出,皇帝轉賜給狄詠與清河,因狄詠固辭不受,最終只得做罷,靜淵莊便因此隱約成為了皇城的一部分。自從狄詠戰死之後,兩宮太後與皇帝皇後便各有旨意,讓清河在適當的時候返京。這靜淵莊,便又成了預定給清河的居所。而此時暫住在靜淵莊內的,卻是削去了封號的柔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