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滬上的秋天(1937年8月~11月) 虹橋事件(第3/8頁)

虹橋機場當然是軍事重地。大山他們到機場附近後,朝著遠處的軍事工事一陣拍照。天才的戰地攝影記者卡帕說過一句話:“如果你照得不夠好,那是因為你離得不夠近。”大山照了十來張後,發現離得太遠了,於是叫齋藤再往前開。他們穿著軍裝,配著槍和相機,還開著軍用摩托,在機場重地一陣轉悠,就真以為不會有事情發生麽?

停!

大山和齋藤不下摩托,一踩油門,竟朝機場大門撞了過去。

這保安隊員可不是保安隊員,而是化裝成保安隊員的鐘松旅的士兵。兩年前,德國軍事顧問訓練中央軍,蔣介石開了第一批十支部隊的名單,其中就有鐘松的獨立旅。或者這樣說,這個旅的士兵,都算得上是百裏挑一的精銳了,怎麽講,因為甩手一槍,就打到齋藤的腦袋上了,齋藤歪了脖,沒氣了。

顯然這是大山沒想到的,他本來是很自信的,但瞬間的恐懼取代了自信,下意識地說了句:我們是日本海軍!然後下車逃跑。

跑得了麽?

打的就是擅闖禁地的日本海軍!第二槍打過來,同樣非常之準地在腦袋上打了個窟窿。大山也把腦袋一歪。

事件發生後,上海警備司令部參謀長童元亮(保定陸軍軍官學校6期,浙江蘭溪人)派參謀處長朱俠(金陵軍官學校,浙江瑞安人)帶著參謀科長鐘桓、參謀劉勁持二人趕到現場,對死屍一搜身,從其中一個人的兜裏找出張名片,上寫:日本帝國海軍大山勇夫。

朱俠立即通知上海各地段的保安隊和警察部隊對日本人進行警戒,隨後向三個上級打了報告:龍華的上海警備司令楊虎、蘇州的京滬警備司令張治中、上海市長俞鴻鈞。朱俠叫虹橋機場的隊員們保護現場,不準收屍,最後他帶人回到警備司令部。然後,才叫鐘桓把電話打到日本使館,但沒有直接提大山的名字,也沒說他擅闖虹橋機場被打死了,而是問:你們的海軍人員有沒有擅自外出的?!

戲劇性場面出現:那邊的本田輔一口否認,我們的海軍每個人都堅守崗位,呵呵,你們一定搞錯了。

鐘桓看了看朱俠:這個……

日本人不承認,因為他們也需要查一下。半個多小時後,本田把電話打了過來,說他們正在查,但還沒查清,問出了什麽事。

朱俠接過電話,問:你們的海軍裏沒有一個叫大山勇夫的?

本田一聽,慌了,放下電話,大川內傳七那邊來了消息,說大山跟小兵出去後,到現在仍沒回來,本田確定:這小子可能出事了。

本田帶著沖野等幾個日本人直接來到上海警備司令部。日本人多了個心眼,見面就說:我們這邊有個大山,此人一向愛喝酒,至今未歸隊,也許昨天晚上在外面喝多了……

鐘桓說:大山闖下了大禍!

本田問怎麽了,鐘桓不說,只告訴本田: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大山肇事的地點和因由,等明天我們一起去現場調查解決!

本田也沒辦法,只好帶人回去。日本人嘀咕了一夜,覺得大山兇多吉少。中國這邊,上海警備司令楊虎、參謀長童元亮、上海市長俞鴻鈞、參謀處長朱俠等人更是一夜沒睡。俞鴻鈞在接報“日海軍擅闖虹橋機場被擊斃”後,沒太吃驚,只說了句:山雨欲來。

像當年東北軍處理“中村事件”那樣處理“大山事件”肯定不行,直接告訴日本人大山和齋藤因擅闖軍事禁地被打死了也不周全。幾個人一商量,決定處決一個監獄裏的死刑犯,讓他穿上中國保安隊的衣服,台詞是:看,你們的海軍人員不僅擅闖軍事禁地,還打死我們的隊員,我們最後只是還擊而已。

所以,第二天,被通知到虹橋機場的本田輔等人一下車,就看到了三具死屍。看到大山和那個小兵後,本田還沒說話,他身邊的沖野怪叫一聲:你們敢襲擊帝國海軍的人?!

雙方在現場的人員劍拔弩張,就差動手了。

日本總領事岡本季正正在上海市政府跟俞鴻鈞談判,說這事兒已在日本引起震驚,然後遞交了日文書面要求。但翻譯時出了個問題,上海警備司令部的人翻譯的是“撤退各街道上的一切防禦工事”,而上海市政府的人翻譯的是“撤退各街道上的一切防守部隊”。實際上,無論哪種翻譯,撤防禦工事也好,撤防守部隊也好,都是中國無法接受的,華東大戰已經臨近!

既然戰爭不可避免,那麽不如先發制人。這是蔣介石的想法。實際上,七七事變一爆發,蔣介石就有殲滅上海日本海軍特別陸戰隊的想法。為此,他叫當時的副總參謀長楊傑(白崇禧還沒接任)擬訂掃蕩計劃,但楊有點漫不經心,只找了張上海的軍用地圖,用鉛筆畫了畫,寫上點說明,就給蔣介石報了上去。蔣看完後氣得夠嗆,從此再也不重用楊傑了,後來專門叫他跟蘇聯人打交道。隨後,蔣又把板子拍到何應欽那裏,何跟總參謀長程潛商量後,叫得力參謀羅澤闿(黃埔軍校6期,湖南常德人)起草新的掃蕩計劃,這回報上去後,蔣十分滿意,後來讓他擔任總統府參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