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戰徐州(1938年3月~1938年6月) 想撤就先拿頭來見我

碾過血肉滕縣,磯谷廉介第10師團瀨谷支隊順著津浦線南下,於1938年3月18日深夜攻陷臨城,然後分兵兩路:一路繼續南下,主力則沿津浦線台棗鐵路支線攻占位於滕縣和臨沂之間且更靠南的棗莊,隨即又陷落了魯南重鎮嶧縣(台兒莊所在縣)。

此時最緊張的未必是徐州的李宗仁,而有可能是武漢的劉斐。

面對日軍在魯南的攻勢,已升任軍令部作戰廳廳長的劉斐,必須在最短時間裏拿出自己的判斷和計劃,然後經軍令部長徐永昌簽字呈獻蔣介石。

劉斐深得蔣介石信賴,其作戰計劃在蔣那裏往往“一稿過”。抗戰期間,在正面戰場,劉斐的作用實際上要大過何應欽、白崇禧。當然,這不是降低何、白乃至於陳誠等人的作用,而只是說劉斐這個中樞位置太重要了。

磯谷、板垣兩師團在山東的南下和荻洲師團在安徽的北上到底意味著什麽?是例行的戰役掃尾,還是想發動一個新的大會戰?無論東京怎麽想的,地圖上的實際情況是:南北兩個箭頭,都在向徐州方向撞去。

在魯南戰場,面對兩股日軍的夾擊,中國軍隊是主動跳到外線,還是繼續在內線作戰?劉斐傾向於後者。前面說過,內線作戰有利有弊,弊端是容易被敵人合圍,好處是部隊可以在內部穿插調動,對外圍敵人各個擊破。進行內線作戰有個最基本的要求,那就是必須掌握強大的預備隊,以便隨時機動使用。

蔣介石同意劉斐的觀點,叫他立即到第5戰區走一遭,根據這個思路協助李宗仁擬定作戰計劃。

從3月中旬起,中國軍隊調動頻繁,源源不斷地向第5戰區轉進。劉斐趕到徐州時,滕縣已經失守,湯恩伯和孫連仲的部隊剛剛開過來。

經上一年的南口大戰,湯恩伯確實聲名日隆,當時最著名的《大公報》發回多篇戰地報道,一時間使湯成為蔣介石嫡系中央軍中名氣最大的將領,此時已升任為第20軍團長,統轄關麟征第52軍和王仲廉(黃埔軍校1期,安徽蕭縣人)第85軍,分別轄鄭洞國第2師、張耀明(黃埔軍校1期,陜西臨潼人)第25師、陳大慶(黃埔軍校1期,江西崇義人)第4師、張雪中(黃埔軍校1期,江西樂平人)第89師,以及臨時撥調的張軫(保定陸軍軍官學校6期,河南羅山人)第110師和一個獨立的德式重炮營。

在這裏需要說一下,湯恩伯的起家部隊是第13軍,這個軍所轄的兩個師,一個是第4師,一個是第89師。但在湯升任第20軍團長後,軍委會給了他一個“第85軍”的番號,湯恩伯沒把這個番號給新部隊,而是給了第13軍的部隊。而第13軍這個番號呢,後來給了張軫的部隊,而老湯自己還兼任著第13軍軍長,所謂“新部隊老番號,老部隊新番號”,這被認為是老湯擴充自己軍力的一個隱秘做法。當時,湯軍團士兵(不包括張軫的部隊)的左臂章上,都寫有一個“伯”字,用以區別其他部隊。

在河南休整了幾個月,此時整個部隊戰力更加強勁。在王耀武第74軍還沒冒出來之前,在第18軍和第5軍沒有更多戰績的時候,在胡宗南第1軍名大於實的情況下,湯恩伯的部隊實際上是中央軍的首席。至少抗戰前兩年日本人是這樣認為的。湯恩伯本來就心高氣傲,性格裏又有執拗的東西,用後來第1戰區司令長官蔣鼎文的話說,湯恩伯的眼睛長在頭頂上,誰都不放在眼裏,地方軍和雜牌軍的將領見了湯恩伯都噤若寒蟬,怕得要死。

早在1936年,湯恩伯就主動向蔣介石請命把部隊開往綏遠前線,去協助傅作義,當時他的表態讓蔣介石很動容,原話是:“凡是人家所不敢打的難仗,都交給我打;凡是人家所不敢去的危險地方,都讓我去。”面對這樣的表態,很難說蔣介石不對湯恩伯青眼相加。於是湯的部隊成為當時唯一一支到塞北布防的中央軍。在當年秋冬之季傅作義打百靈廟之役時,湯恩伯率軍策應出擊。

“七七事變”後的第一次中日大戰南口之役,湯恩伯的部隊率先與敵接火,戰鬥最激烈的時候,在發給部下王仲廉的電報中,老湯說:“南口陣地,即為吾儕光榮之歸宿。我死則國生,我貪生則國死。”又說,“我們是中央軍,假如士兵和下級官兵有畏縮不前的,由各直屬長官把他們就地槍決。如有營、團以上的長官怕死,我老實不客氣地告訴你們,你們自己拿頭來見我好了。”

開往魯南戰場前,老湯在許昌駐地宴請部隊戰地服務團的文藝青年們,希望團員們多對他的部隊進行宣傳和報道。談到南口之役時,湯恩伯說:“南口作戰中,有兩件事叫我最傷腦筋,一是無論我的指揮部在哪兒,都有漢奸放信號給日軍炮兵和轟戰機;二是部下任意槍殺日軍戰俘,始終沒能給我交上一個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