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寒冬將至(1938年7月~1938年11月) 東京蝸牛與巨型碉堡(第3/6頁)

雖已是8月下旬,但南方的氣溫依舊極其炎熱,每艘運兵船上本應容納一千多人,但結果上來了兩千多人,擁擠、悶熱加上中國軍隊不時的襲擊,叫日軍焦躁不安。為了躲避襲擊,他們改由夜間行船,按荻島日記中的形容,他們的船像幾頭巨大的黑色鯨魚“向前猛進”。

1938年8月25日傍晚6點,師團長伊東政喜下令,部隊在星子縣大板橋登陸。

鄱陽湖的遼闊叫日軍士兵嘆為觀止。在日本國內,最大的湖要算滋賀縣的琵琶湖了,但也只有670多平方公裏,而當時的鄱陽湖面積超過4000平方公裏。波光浩瀚,渺無際涯,不知名的大鳥在晚霞中緩緩飛行,那是真正的“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疊翠的山峰,沙洲與林木,豐美的水草……長江是褐色的,鄱陽湖卻是碧藍色的,在江湖交界的地方,甚至界限明晰,奇異的景象叫荻島和他的同伴驚呼不已。

就是在這樣一個奇妙的黃昏,在這樣一個擁有奇異美景之地,在炮火的掩護下,第101師團的士兵開始大規模登陸。

荻島此時在大隊本部任職,由伍長晉升為軍曹,他所服務的第2大隊長已換到第三任:第一任大隊長卯野中佐在上海強渡吳淞時戰死,廬山之戰打響前,“生性開朗”的大隊長足立接到調令,到關東軍出任新職,現在繼任大隊長是沉默寡言的尾家少佐。

日軍在8月29日抵達廬山腳下,此時保安團基本上都在山上布防,廬山腳下是第66軍,譚邃接替葉肇為軍長,轄第159師師長陳驥(保定陸軍軍官學校2期,廣東順德人)、第160師師長華振中(保定陸軍軍官學校6期,廣東始興人)。

一開始的時候,廬山戰雖然不是太激烈,但卻是非常有特色的。按日軍的說法,中國軍利用天險地形,像猿猴一樣神出鬼沒。重武器雖然少,但是用捷克槍的狙擊極為準確,給日軍造成很大麻煩。戰鬥中,飯塚國五郎的坐騎被擊傷一目,飯塚當即從馬上掉下來,把他的親兵嚇得目瞪口呆。

這是個不祥之兆。

日軍開始使用催淚瓦斯。高純度辣椒和芥末提取素叫中國士兵睜不開眼睛,面部皮膚、呼吸道如火燒般刺激,噴嚏、咳嗽不停。5天後,荻島所在的部隊才進占秀峰寺。

秀峰位於廬山南麓,是香爐峰、雙劍峰、文殊峰、鶴鳴峰、獅子峰、龜背峰、姊妹峰等諸峰的總稱。當地人有這樣的說法:廬山之美在山南,山南之美在秀峰。這一點,荻島也發現了。

這是短暫的戰鬥間歇。

荻島發現西面半山腰,蒼松翠柏間,掛著幾十尺高的瀑布,而流水蜿蜒曲折,經過他們眼前的寺院。這就是大唐李白詩中的廬山瀑布麽?第101師團來自東京,以第1師團的預備役士兵組成,雖然戰力平平,但整體文化修養卻相對高於其他幾個師團,幾名教師出身的鬼子湊在一起議論不停。

此時他們身處廬山鶴鳴峰下,面前的秀峰寺是廬山五大寺院之一,建於南唐時代。他們所看到的瀑布,是廬山著名的開先瀑布。李白詩中的瀑布還真是這條瀑布。瀑布流水至眼前,那水是荻島踏上中國土地後所見到的最清澈的。很多鬼子用水壺裝水,另一些鬼子則開始沖涼。

一時間,他們似乎忘記中國軍隊的槍口,四周陷入巨大的寂靜。除流水聲外,就是空山鳥鳴。

戰爭是殘酷的,但又是微妙的,這種微妙體現在入侵者片刻的失神中。他們在想什麽?寂靜當然是短暫的,大片烏雲聚集在廬山上空,一場大雨是避免不了的了。

荻島的大隊長尾家告訴他,一個榴彈炮分隊遭中國軍的迫擊炮轟擊,全軍覆滅。

尾家話音未落,一發炮彈落在300米外的屋舍,整個屋頂被掀了起來。顯然,高處的中國守軍判斷屋舍裏有日軍的指揮機構。

一時間槍聲大作。這時候,雨點也砸了下來。

戰鬥重新開始。尾家大隊摸索著前行,途中又遭中國守軍的捷克機槍的猛烈阻擊。黃昏迫近時,離中國軍隊守衛的一座高地只有200米不到的距離了。這時候,大隊的子彈幾乎打光。尾家派荻島帶人去聯系後面的輜重部隊,領取彈藥。

9月3日淩晨,尾家大隊開始向廬山西北高地發起進攻。

此前荻島給部隊發了飯團、栗羊羹、汽水和香煙。這些日子,日軍基本上靠挖紅薯和芋頭果腹,渴了就喝溪中的流水。

在陣地上,荻島看到了第101聯隊的聯隊長飯塚國五郎大佐。

多日連續行軍和作戰已使飯塚疲憊不堪,原本就留連鬢胡子的他,胡子更長了。飯塚對他的大隊長尾家說,如果攻擊部隊看到高地上的中國軍開始潰逃,就立即沖鋒,打白刃戰。但沒想到,這天下午,聯隊傳令兵來到尾家大隊,順便通報了聯隊長飯塚國五郎的死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