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宜昌最前線(1940年3月~1940年12月) 藎忱不死

1940年3月上旬,蔣介石把全國各戰區參謀長召集到重慶,召開有關“冬季攻勢”的作戰總結會。

在一個多月的攻勢裏,斃傷日軍8000多人,中國軍隊的傷亡則超過5萬人,雖然損失照樣數倍於敵,但整個攻勢的戰略意圖卻達到了:告訴了日本人,在正面戰場,中國軍隊依舊具有力量,並在不斷地補充血液。

會上,蔣介石對各參謀長的匯報進行逐一點評,特別警告參謀們不要成為長官的附屬品,而要成為長官的靈魂。

蔣介石發問。

薛嶽第9戰區在出動了9個師的兵力後為什麽沒能攻下大沙坪(湖北崇陽與通城間,日軍重要據點,第6師團第45聯隊屯駐,攻勢中遭夏楚中等部圍攻)?

張發奎第4戰區為什麽沒能克復南寧?

李宗仁第5戰區為什麽沒能收復鐘祥、隨縣和信陽?

蔣介石特別責問顧祝同第3戰區為什麽沒能切斷日軍的長江航道。

在當時情況下,想完全切斷長江航道,顯然是不可能的。其實,中國軍隊在長江的布雷戰是英勇的。自武漢會戰至太平洋戰爭爆發前,在長江航道,僅用水雷就擊沉擊傷日軍艦船500多艘。

按第21軍團長駱周能(中央軍校高教班,四川大邑人)的回憶,武漢會戰後,海軍部在安徽徽州(今安徽省黃山市)設立布雷辦事處,以兩個大隊擔負起長江下遊從安徽銅陵到江西湖口700裏地的布雷任務。第21軍則負責掩護布雷大隊,後也參與布雷任務,“在此犬牙交錯的敵我戰線執行布雷任務,其艱巨性非局外人所能想象”。

一次,駱周能的戰友、另外一位團長接上峰命令:“挺進江岸,布放漂雷。”由於領會錯了意思,團長帶著部隊打到長江岸邊,剛想布雷,已被日軍包圍,部隊傷亡慘重,團長引咎自殺。按駱團長的說法,布雷這件事只能“選擇最壞的氣候,大雨、大風、大雪、大霧、黑夜偷布”。

布雷相當於在日軍面前裝炸彈,難度可想而知。這樣說吧,要到江心布雷,除擡著20到50枚單重100公斤的漂雷外,還要擡著船去。很多時候,由於日軍封鎖,又沒法把船弄過去,或為躲鬼子的巡邏艇,布雷隊員只能在水下作業。夏天還好,冬天時,為麻痹敵人,多選大雪天布雷,結果是,不少戰士任務完成了,也活活被凍死了。

第21軍軍長是川軍將領陳萬仞(四川武備學堂,四川仁壽人),他曾說過這樣一段話:“我們對敵人要像蠶子吃桑葉一樣,一口一口地吃,積小勝為大勝,即是我們以很小的代價,換得敵人幾倍甚至幾十倍的損失,才是真正的勝利。我們擊沉擊傷敵艦就是這樣。因為一顆炮彈,一只水雷,只花了幾十元、幾百元的代價,就炸沉了敵人價值幾十萬、幾百萬的兵艦,這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卻被許多軍事指揮官忽略了。”

接著說蔣介石。

蔣介石告訴眾參謀長:戰略上,中國打的是持久戰;戰術上,一定要速戰速決。除再次談到注意日軍迂回戰術外,他還強調:在一次作戰中,戰術預備隊的儲存頂多只能占部隊總量的四分之一;作戰時,如與上級失去聯系,在沒得到命令的情況下,必須死守原地而不能撤退;如得到撤退令,則要從日軍兩翼退;敵人放毒氣時,最好的破解方法是向敵方前進。

會開完,蔣介石叫住第5戰區和第9戰區的參謀長說,據情報反饋,日軍最近將有一次不小的軍事行動,但還不能確定是在第5戰區發動還是在第9戰區發動。

確如蔣介石說的那樣,“冬季攻勢”裏遭圍攻的日軍第11軍正在策劃一次大規模報復行動。

以往都是日軍主動進攻,但“冬季攻勢”是中國軍隊在各戰區同時出擊,把日軍打得愣了幾愣,心理上早就接受不了了。就好比一個小流氓和一個三好生,平時都是前者欺負後者,而這一次三好生突然給小流氓來了個飛踹,於是小流氓心裏一下子就不平衡了。

第11軍新任司令官園部和一郎(日本陸軍士官學校16期,熊本縣人)就是那個小流氓,在以上背景下策動一場大會戰,矛頭直指李宗仁第5戰區。

園部是1940年3月初接替軍校同學岡村寧次的,後者回國出任天皇身邊的軍事參議官。園部上任時,正趕上汪精衛偽政權即將在南京成立,日軍總部也希望給汪精衛打打氣。

園部這個人比較平庸,沒什麽軍事才華,作戰計劃完全由他的高級參謀天野正一一手擬定。按計劃:第11軍要傾巢而出,打一次武漢攻略後的最大會戰。擬定的最遠端攻擊城市為宜昌。如此一來,光中國派遣軍總司令部批準就不行了,還需要東京大本營批準。

東京什麽意見呢?

陸軍參謀本部次長澤田茂的態度比較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