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水落石出(上)(第2/2頁)

酒是好酒,入口綿軟香醇,秦堪品味許久,贊嘆般輕籲口氣。

劉吉又為他斟滿,笑道:“此酒乃我府上自釀的美酒,老夫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吳姬酒’,詩仙太白有詩雲:「風吹柳花滿店香,吳姬壓酒勸客嘗。金陵子弟來相送,欲行不行各盡觴。」……”

含笑注視著秦堪,劉吉笑道:“古人謂暗香盈袖為春閨雅事,其實老夫倒更喜‘吳姬壓酒’這種光天化日之下的雅,小友從這首詩裏可聽出什麽了?”

秦堪嘿嘿幹笑。

蘿蔔白菜,各有所愛,調戲婦女同胞這種事,各有各的愛好,有的喜歡關上房門調戲,比如他自己,就經常關上門幫助憐月憐星膨脹小胸脯,關心她們的發育成長,而劉吉大約是房事時喜歡有人在旁邊為他呐喊助威的那一類。

從這點分歧來說,秦堪可以肯定自己和劉吉很難成為知己或忘年交。否則將來與劉吉逛窯子,他若提議與秦堪來個三P或群P,秦堪捫心自問,很可能幹不出這麽不要臉的事。

秦堪又飲了一杯酒,然後長長嘆道:“我只知道無論暗香盈袖還是吳姬壓酒,兩樣都要有銀子,沒銀子暗香不會給你好臉色看,吳姬也很可能不會壓酒,而是把酒直接潑到你臉上……”

劉吉兩眼大亮,哈哈笑道:“不曾想小友竟是妙人,這番精妙見地與老夫不謀而合,說得不錯,唯有銅臭才能換來暗香,付過酒錢吳姬才會殷勤勸酒,此言大善,當浮一大白。”

端起杯,劉吉與秦堪一飲而盡,再看著秦堪時,臉上的笑容已緩緩收斂起來。

秦堪還在笑,笑容中卻有了幾分苦澀:“我一直在想,蘇州織造局和浙江布政司背後到底有著怎樣雄厚的背景,當今有資格位列朝堂金殿的大人們被我篩了一遍又一遍,我甚至懷疑是不是李東陽那只老狐狸在幕後指使,現在才發現,我錯了,我的眼睛只盯在朝堂金殿,太狹隘了,居廟堂之高者,心憂天下,處江湖之遠者,才會毫無顧慮的禍害天下……”

劉吉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淺淺的啜了一口,神態不變地笑道:“小友想說什麽?”

秦堪目光如刀鋒般盯住劉吉,語氣已不知不覺變得淡漠:“劉吉,你這條大魚終於浮上來了,原來一切是你在幕後指使,也只有你這種曾經任過禮部尚書,當過一朝首輔,門生故吏滿天下的老臣,才有能力在幕後呼風喚雨,你雖已致仕,然黨羽仍舊繁多,多年的禮部尚書和內閣首輔不是白當的,只有你才有這本事遮天蔽日,指鹿為馬,只需輕輕一句吩咐便能將一位五品知府罷官免職,幾陷其於萬劫不復之地。”

劉吉一直靜靜聽著秦堪的訴說,未插一言,直到這一刻,劉吉才緩緩點頭,道:“你很聰明,老夫跟聰明人說話從來不拐彎抹角,不錯,杜宏一案確實是老夫所為。”

閉上眼,秦堪仰頭長長呼出一口氣,久縈於心的謎題此刻終於解開,他有一種深深的虛脫和疲倦感覺,同時心中又生出更深的擔憂。

自己一個毫無根基毫無權勢的小民,跟曾經的當朝閣老,如今樹大根深,黨羽眾多的幕後老板較量,其勝算幾何?

苦澀地注視著劉吉,秦堪嘆道:“劉閣老,你為何不好好保持你不要臉的風格,轉型做什麽幕後黑手呀,你這不是害人嗎……”

劉吉聽得似懂非懂,大概意思還是明白了,於是笑道:“不要臉換不來好處,心黑手辣才有好處,誠如你所說,銀子才能換得暗香盈袖,吳姬壓酒,不要臉換來的頂多只是唾罵的口水罷了,大明朝堂的文官武將們罵了老夫這麽多年,老夫何曾與他們當面計較過?不計較是老夫的涵養,但罵老夫不能白罵,老夫總要收一點代價回來彌補受損的臉面才叫平衡。”

秦堪呆愣半晌說不出話來,原來在劉吉的眼裏,當了這麽多年的官兒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份心甘情願挨罵之後理直氣壯收取報酬的工作……